大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皇帝粗重的呼吸声和萧彻绝望的呜咽声隐约可闻。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去看御座上那位帝王的脸色,生怕被这滔天怒火波及。
良久,皇帝终于缓缓睁开眼。那双曾经锐利、此刻却布满血丝和疲惫的眼中,最后一丝属于父亲的温情彻底湮灭,只剩下属于帝王的、冰冷无情的决绝。
他抬起手,指向跪在下方,如同烂泥般的萧彻,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清晰地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头:
“逆子萧彻,身为皇子,不思忠君报国,反而私德不修,秽乱宫闱(指与谢云殊之事);更兼勾结外敌,窃取军国机密,意图祸乱江山,其心可诛,其行当剐!罪证确凿,天地不容!”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萧彻的心上,也敲在殿内所有人的耳中。
“即日起,”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褫夺萧彻齐王封号,削除其名于宗谱玉牒之外,贬为庶人!流放三千里,至北漠苦寒之地的碎叶城,非死不得归!其王府一应属官、党羽,着西厂会同刑部、大理寺,严查严办,绝不姑息!”
“陛下圣明!” 百官齐刷刷跪倒在地,山呼之声震耳欲聋。这既是程序,也是一种表态。
几名如狼似虎的侍卫上前,毫不客气地剥去萧彻身上那件早已破损不堪的亲王蟒袍,扯掉他束发的玉冠,让他披头散发,只着一身白色的中衣,狼狈不堪地瘫软在地。
在被侍卫粗暴拖起,即将带离大殿的瞬间,萧彻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猛地挣扎回头,赤红如血的双目死死钉在依旧跪得笔直的沈青梧身上,那眼神中的怨毒与疯狂,几乎要凝成实质!
“沈青梧——!” 他发出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凄厉嚎叫,声音嘶哑破裂,“你这毒妇!你这蛇蝎!你以为你赢了吗?!哈哈哈……你机关算尽,断情绝爱,踩着我的尸骨往上爬!你以为你会得到什么?”
他疯狂地大笑着,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诅咒:“我告诉你!你终将孤独立于那白骨垒砌的巅峰之上!无人真心相伴,无人可信可托!寒冷!孤独!这将是你永恒的归宿!我在地狱等着你!等着看你众叛亲离,不得好死的那一天——!”
恶毒的诅咒在大殿中回荡,令人不寒而栗。不少女眷吓得捂住了耳朵。
沈青梧缓缓抬起头,漠然地看着那个状若疯魔的前世仇人。他的诅咒,如同寒风吹过坚冰,未能在她心中激起半分涟漪。前世血海深仇,冷宫鸩酒;今生步步杀机,如履薄冰。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在今日,于此地,彻底了断。她心中一片平静,甚至有一种巨石落地的释然。
她看着他被侍卫毫不留情地拖出大殿,随着距离越来越远,他的身影也变得模糊起来,只有那一声声凄厉的诅咒声,如同恶鬼的咆哮一般,久久回荡在空气中。然而,这声音却逐渐微弱下去,就像是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终于,当它完全消失在殿外冰冷刺骨的寒风之中时,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