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死命令,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印在了 “中国派遣军” 总司令畑俊六的心上。
中止此前筹备的华中局部扫荡作战,转而全力执行 “仁号作战”—— 进攻浙赣地区。
军令如山。
但畑俊六,和他麾下负责具体执行任务的第十三军司令官泽田茂,却对这份来自东京的 “遥控指挥”,颇有微词。
他们,不是不想打浙赣。
而是,他们觉得,东京的那些 “大人物” 们,把这次作战,想得太简单了。
在东京大本营看来,这次 “仁号作战” 的初始目的很明确:
“击溃浙江省方面之敌,摧毁其主要航空基地,粉碎敌利用该地区轰炸帝国本土之企图。”
说白了,就是一场以 “破坏机场” 为核心的 “短期扫荡战”—— 打进去、炸掉机场、随即撤出。
为此,大本营最初批准使用的兵力,仅为四十余个步兵大队。
但是,畑俊六和泽田茂这两个在中国战场摸爬滚打多年的 “老油条”,却认为这个计划愚蠢至极。
在他们看来,单纯破坏机场毫无意义:
“机场被我们炸掉,我们一走,中国人很快就能再修好。到时候,美国的飞机还是会来。这是治标不治本。”
泽田茂在给畑俊六的密电中,提出了更大胆的作战构想:要从根本上解决 “穿梭轰炸” 威胁,不能只 “击溃” 敌人,必须 “歼灭” 第三战区主力;不能只 “扫荡” 机场,必须 “占领” 机场群并打通浙赣铁路,把一场有限的 “破坏战”,升级为一场以 “歼灭与控制” 为目标的 “决战”。
这是典型的 “下克上”—— 日本陆军自 “九一八” 事变后根植于骨髓的传统:前线将领常通过夸大敌情、拓展任务,谋求更大战功。
畑俊六对泽田茂的 “野心” 心领神会,他同样渴望一场能让自己名垂军史的 “大捷”。
于是,他以 “第三战区虽装备落后,但兵力达 25 个师,四十个大队不足以完成‘歼灭主力 + 破坏机场’双重任务” 为由,向大本营提出增兵要求。
他把两人的野心,巧妙包装成 “确保作战成功的必要部署”。
最终,在反复博弈后,东京大本营默许了他们的计划。
“仁号作战”(后正式定名 “浙赣作战”)的规模迅速扩大一倍:
总兵力从四十余个步兵大队增至八十五个步兵大队(约 10 万人);
第十三军动用五十八个大队,从杭州向西进攻,主攻浙江境内的机场与铁路;
第十一军抽调二十七个大队,从南昌向东进攻,夹击江西东部的第三战区部队;
华北方面军还增调独立混成第 13 旅团第 58 大队、独立混成第 11 旅团第 47 大队,从山东南下增援,负责侧翼警戒。
作战目的也悄然转变:
从 “以破坏机场为核心”,变为 “以歼灭第三战区之敌为主要目的,占领飞行基地为次要目的”;
同时新增任务 ——“固守新占领的金华、上饶等浙赣线核心节点,确保铁路控制权,使机场群无法再为中国空军所用”。
一场由 “恐惧美军轰炸” 引发的 “扫荡战”,在前线将领 “求功野心” 的催化下,最终膨胀为一场旨在 “打通浙赣线、歼灭国军主力” 的大规模会战。
而这,恰好与中国最高统帅部的战略形成了一种 “被动呼应”:第三战区虽无 “聚歼日军” 的实力,却早已制定 “逐次抵抗、消耗日军” 的策略:依托浙赣线地形设置多道防线,以空间换时间,迟滞日军推进。
双方的 “作战目标错位”,让浙赣铁路两侧,注定要上演一场比预期更血腥、更漫长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