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村的苜蓿地,被鲜血,染红了。
而就在,张仁槐部长和陈德仁政委,率部,进行着最后的决死冲锋的同时。
在他们西边,十几里外,一个叫王家铺的小村庄里,另一场,同样惨烈的战斗,也进行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我们把镜头,拉回到,五月二十三日,清晨。
警备旅第一团副团长郭慕汾,率领着一团第一营(缺二连)、区党委政卫连、以及深南县第八区小队,总计约四百人,也在向东转移。
他们,同样,被冈村宁次的“回马枪”,给死死地咬住了。
在甩开了数股追兵之后,正当他们,准备在一个叫王家铺的小村庄,短暂休息时,突然,与对面,一支,携带着坦克、火炮和几十辆汽车的、庞大的日军主力,迎头撞上!
这,是日军第四十一师团的一个大队,和第九旅团的一个大队,总兵力,超过两千人!
郭慕汾,看着远处,那黑压压一片的敌人,和那几辆,正在缓缓转动着炮塔的“小豆坦克”,知道,跑,是跑不掉了。
他,当机立断,下达了,与陈德仁、张仁槐,截然相反的命令:
“抢占王家铺!快!依托村庄,固守待援!准备打巷战!”
这,是一个,在绝境之中,唯一的,正确的抉择。
战士们,像一群,被逼到了悬崖边的猛虎,怒吼着,冲进了,这个,只有一条小街、百十户人家的贫困小村。
他们,迅速地,分了工:
徐月波营长,率领第一连,守东口。
副营长,率领第三连,守西口。
而战斗力最弱的政卫连,则负责防守,村子西北角,那些,由土坯构筑的、最薄弱的房屋。
四百名,疲惫的八路军战士,对阵,两千多名,装备精良的日军。
一场,实力悬殊的、惨烈的村落保卫战,爆发了。
战斗,从上午八点,一直,打到下午一点。
日军,依仗着绝对的火力优势,对这个小小的村庄,进行了毁灭性的炮击。
村子里的土坯房,被炸得,土崩瓦解。
战士们,只能,在残垣断壁之间,与冲进来的日军,进行着,反复的、血腥的肉搏。
终于,日军,攻占了村子东南角,一块,前哨阵地。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以此为跳板,扩大战果的时候。
令他们吃惊的一幕,发生了。
几十颗,捆在一起的、冒着青烟的手榴弹,突然,从废墟里,飞了出来!
紧接着,一群,衣衫褴褛、浑身是血的八路军战士,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怒吼着,发起了反冲击!
他们,用最原始的白刃战,硬生生地,又将这块阵地,给夺了回来!
一点,到三点。
这块,小小的、早已被炮火,翻了好几遍的前哨阵地,三易其手!最终,还是牢牢地,掌握在了中国军人的手中!
下午三点,久攻不下的日军,被彻底激怒了。
他们,集中了所有的炮火,对着村子西北角,政卫连防守的、最薄弱的土坯房,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不间断的轰击!
“轰隆——!!!”
那片,脆弱的土坯房,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给直接抹平了一样,瞬间,变成了一片废墟。
日军,从这个缺口,潮水般地,涌了进来!
政卫连的战士们,与冲进来的敌人,展开了,最后的、逐屋的争夺。
他们,一个个地,倒下。
而敌人,还在不断地,涌入。
也就在这时,我军的两挺重机枪,因为连续的射击,枪管打得通红,子弹,也打光了。
战士们,含着泪,将这两挺,早已无法使用的机枪,拆卸成零件,投入了,村里的一口枯井之中。他们,宁可毁掉,也绝不,留给敌人。
日军发现中国军队的重机枪,哑了。
他们,立刻,判断出,我军,已经是弹尽粮绝了。
那两辆,一直,被重机枪,压制在四百米开外的“小豆坦克”,终于,发出了得意的轰鸣,掩护着步兵,冲进了村子。
危急时刻!
突然,从一栋,还在燃烧的民房里,冲出了,两个,浑身,都披着浸湿了水的、厚厚的棉被的八路军战士!
他们的棉被上,还盖着,一层厚厚的、湿漉漉的泥土。
他们的怀里,都死死地,抱着一捆,由十几颗手榴弹,捆在一起的、巨大的集束手榴弹!
他们,像两头,被彻底激怒的、从地狱里冲出来的火牛,迎着日军的坦克,冲了过去!
日军的步兵,被这骇人的一幕,吓傻了。
他们甚至忘记了开枪。
他们,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怪物”,冲到了坦克的面前。
“轰——!!!”
“轰——!!!”
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那两辆,不可一世的“小豆坦克”,像两只,被砸开了壳的乌龟,履带,被炸断,炮塔,被掀飞,瞬间,变成了一堆,燃烧的废铁!
那两位,英勇的八路军战士,也早已,和敌人的坦克,一起,化为了,漫天的血肉和火焰。
我们,只知道,一个,姓杨。
另一个,姓曹。
四点,在坦克被炸毁之后,丧心病狂的日军,使出了,他们最后的、也是最恶毒的一招——发射毒气弹。
黄绿色的毒雾,在村子里,弥漫开来。
我军,被一步一步地,压缩到了,村子的中心。
战斗,已到了,最后的时刻。
郭慕汾副团长,知道,再守下去,就是全军覆没。
他,果断地,下令:突围!
徐月波营长,带着一个尖刀排,冲在最前面。
他们,用最后的手榴弹和刺刀,硬生生地,在日军的包围圈上,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然而,日军的反应,也很快。
他们,立刻,用密集的机枪火力,封锁住了这个突破口。
负责断后的郭慕汾副团长,不幸,胸口中弹,倒在了,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剩下,还有武器、有子弹的战士,主动地,选择了,留下来,用自己的生命,去吸引和阻击敌人,掩护,那些已经徒手的、重机枪排的战友们,往外冲。
最终,尖刀排、重机枪排,以及零散的人员,加起来,不足一百人,成功地,突围了出去。
其余,三百多名,英雄的八路军战士,全部,壮烈殉国。
他们的忠魂,永远地,留在了,王家铺这个,无名的、贫瘠的,小村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