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的兵工厂,能造出步枪和手榴弹。
但,更先进的武器,比如重炮、坦克;更急需的物资,比如汽油、药品……这些,当时的中国,都造不出来。
它们,只能依靠外援。
可是,随着广州的陷落,中国所有的海上通道,都被日本人,给彻底切断了。
外援,怎么进来?
当时的地图上,只剩下了两条路。
一条,是从北边的苏联,通过漫长的新疆沙漠,进入中国。这条路,太远,太难走,而且运力极其有限。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中国的西南边陲——云南。
在那里,一条连接着云南昆明和英属缅甸腊戍的国际大通道,成了当时中国,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生命线”。
这条路,就是——滇缅公路。
这条公路,全长一千多公里,要穿越的,是地球上地质最复杂、环境最险恶的地区之一——横断山脉。
这里,是真正的“地无三尺平”。一边,是高达数千米的、终年积雪的崇山峻岭;另一边,是深不见底、水流湍急的怒江、澜沧江。
一九三七年底,就在南京沦陷的炮火声中,为了打通这条最后的国际通道,国民政府,组织了二十万云南各族民工,在几乎没有任何现代化机械的情况下,用最原始的工具——锄头、铁锹、背篓,开始了这项在当时所有外国工程师看来,都“不可能完成”的工程。
咱们来讲一个筑路工。他叫阿牛,是个来自云南红河地区的哈尼族小伙子。
他,和他的弟弟阿虎,还有村寨里的几十个青壮年,就是这二十万民工中的一员。他们离开家的时候,寨子里的长老,给他们每个人,都戴上了一条红色的丝线,祈求山神,能保佑他们平安归来。
阿牛所在的工地,是在一段悬崖峭壁上,硬生生地,开凿出一条路来。
施工的方式,是最原始,也最危险的。
民工们,用粗大的绳子,把自己,像蜘蛛一样,吊在半空中。一手,死死地抓着绳子;另一手,拿着沉重的铁锤和钢钎,对着坚硬的岩石,一点一点地,敲砸。
稍有不慎,绳索磨断,或者山石塌方,就会掉下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有一天,阿牛正和弟弟阿虎,在悬崖上凿石头。阿虎的绳子,突然被一块坠落的尖石,磨断了。
阿牛只来得及,看到弟弟那张惊恐的、年轻的脸,一闪而过,然后,连人带钎子,就坠入了云雾缭绕的山谷。
“阿虎——!!!”
阿牛趴在悬崖边,撕心裂肺地喊着弟弟的名字。那声音,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着,显得那么无助。他的眼泪,涌了出来,瞬间,就在脸上,被山风吹成了冰碴子。
寨子里的长老,把他从崖边,拖了回来,往他手里,塞了一块滚烫的烤红薯,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话,对他说:“娃,吃!你弟弟说过,路早一天通,子弹就能早一天运进来,日本人,就不敢再来烧咱们的寨子了!”
阿牛哭了一天。
第二天,他擦干眼泪,又拿起了工具,继续干活。
他往自己的腰上,绑了足足两根绳子。他凿得,比谁都狠。坚硬的石屑,溅进他的眼睛里,他就用满是血泡的、粗糙的袖子,蹭一蹭。血水,混着眼泪,往下淌。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多凿一块石头,就能早一天打通公路。早一天打通,就能多运一颗子弹到前线,就能早一天,给俺弟报仇。”
仅仅用了九个月的时间!
这条在当时被外国工程师认为“至少需要五年才能完成”的公路,就奇迹般地,通车了!
从此,来自美国的援助物资——汽油、武器、药品,就可以通过这条崎岖的、由血肉筑成的“生命线”,源源不断地,输入中国。
二十万民工,用他们的血肉,铺就了这条抗战的生命线。
其中,有数千人,像阿牛的弟弟阿虎一样,永远地,长眠在了这条路上。他们的墓碑,就是路边,那一块块,沉默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