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鬼市归来后,连着几天,暮雨便利店都风平浪静。除了几个来买啤酒的夜班族和几个偷偷来换“月光饼干”解馋的小花精,再没遇到什么特别的“顾客”。那份幽冥带来的阴冷感,也渐渐被店内日常的暖意驱散。
姜暮雨对那个用月桂凝露换来的三足小鼎似乎并不十分上心,随手就放在了收银台旁边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和几本过期的杂志、几个空糖果罐子待在一起,任由其落灰。红宝最初还好奇地研究了两天,用爪子扒拉,用狐火试探,甚至试图用牙齿啃了啃(被姜暮雨及时制止),发现这小鼎除了硬得出奇、对任何能量输入都毫无反应外,再无特殊,也就失去了兴趣,转而继续去纠缠妈妈研究新点心。
小幻倒是偶尔会蹲在角落,对着小鼎发呆,小声嘀咕:“它好像……在睡觉?做噩梦?”她的梦境感应能力似乎捕捉到了一些极其微弱的、混乱的意念波动,但太过模糊,无法解读。
我也曾用万象星核探查过,星核反馈的信息同样晦涩——材质非金非石,年代久远到难以追溯,内部结构混沌,确实蕴含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空间法则痕迹,但如同被层层锈蚀和封印,难以触及核心。
它就像一个沉睡的、被遗忘的古物,静静地待在角落,仿佛会一直这样沉寂下去。
直到这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狂风呼啸,偶尔夹杂着树枝折断的脆响。这样的天气,连最顽皮的夜游魂都躲了起来,便利店内显得格外冷清。
姜暮雨破天荒地没打游戏,而是拿着一块软布,慢悠悠地擦拭着柜台。红宝蜷在她的垫子上,耳朵随着雷声一抖一抖,似乎有些烦躁。小幻则躲在柜台下面,抱着膝盖,对窗外的闪电有些害怕。我整理着货架,心思却有些飘忽,总感觉今晚的气氛有些异样,并非源于天气,而是某种更深沉的东西。
就在这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震颤,从收银台角落传来!
我们同时一怔,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个被遗忘的三足小鼎!
只见鼎身上那些布满铜锈的模糊纹路,此刻正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忽明忽暗的暗金色光芒!那光芒并非持续,而是如同垂死之人的脉搏,微弱地搏动着。伴随着每一次搏动,都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而苍凉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沉睡了万古的巨兽,正在艰难地尝试呼吸。
更令人心悸的是,随着鼎身的震颤和光芒闪烁,我们周围的空气开始出现极其细微的、水波般的扭曲!货架上的商品包装微微晃动,灯光也明暗不定地闪烁起来!
“怎么回事?”红宝瞬间炸毛,警惕地站起身,狐火在周身萦绕,“这破鼎要活了?!”
小幻吓得瑟瑟发抖,带着哭腔:“它、它不做噩梦了……它好像……很痛苦?很饿?”
姜暮雨停下了擦拭的动作,眉头微蹙,盯着那异动的小鼎,眼神锐利了起来:“不是要活……是某种被触发的共鸣,或者……是它内部残存的本能,在汲取能量,试图冲破封印。”
他的话音未落,便利店的门口,那串风铃突然毫无征兆地、疯狂地响动起来!不是往常的空灵清脆,而是尖锐、急促,甚至带着一丝凄厉!
叮铃铃铃——!!!
与此同时,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混合着极致的怨念与暴戾,如同实质的潮水般,猛地从店外涌入!这气息之强,远超以往任何一位“顾客”!
“有‘大东西’来了!”姜暮雨脸色一沉,身影一闪,已挡在了我们前面,守夜人的星芒自他体内隐隐透出,在身前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
我也立刻催动万象星核,感知力向外扩张。透过雨幕和浓郁的怨气,我“看”到了——一个身形极度扭曲、由无数残破肢体和怨念缝合而成的巨大灵体,正裹挟着漆黑的阴风与血色的煞气,朝着便利店猛冲而来!它的目标极其明确,就是这里!
而那个一直沉寂的小鼎,此刻震颤得更加剧烈,暗金色的光芒也急促地闪烁起来,仿佛在……兴奋?或者说,在渴望?
“是‘聚煞尸傀’!”姜暮雨认出了来物,语气凝重,“这东西通常只在古战场或者万人坑形成,灵智低下,只知吞噬生灵与怨气壮大自身……但它怎么会精准找到这里?而且,它好像……是被什么吸引过来的?”
被什么吸引?
我的目光猛地落在那不断鸣动、闪烁着渴望光芒的小鼎上!
难道是它?!这古鼎苏醒时散发出的古老气息或者空间波动,吸引了这只只知道吞噬本能的凶灵?!
就在这时,那聚煞尸傀已经冲到了便利店门口,它那由无数残肢构成的巨爪,缠绕着浓郁的黑红色煞气,狠狠朝着便利店的大门拍来!门上的防护结界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光芒剧烈闪烁!
“不好!结界撑不了几下!”红宝惊呼,九尾齐出,狐火化作一道火墙试图阻挡。
小幻也鼓起勇气,释放出粉色的梦境迷雾,试图干扰那凶灵的感知,但效果甚微。
姜暮雨眼神一厉,正要全力出手——
嗡——!!!
角落里的三足小鼎,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暗金色的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在鼎身游走!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从鼎口产生!
那正疯狂攻击结界的聚煞尸傀,动作猛地一僵,它周身那浓郁得化不开的煞气和怨念,仿佛受到了不可抗拒的牵引,化作一道道黑红色的气流,如同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涌向鼎口,被那小鼎贪婪地吞噬进去!
“吼——!!!”
聚煞尸傀发出惊恐而愤怒的咆哮,它试图挣扎,抗拒那股吸力,但毫无用处。它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透明,最终,连同那声不甘的咆哮,一起被彻底吸入了那不过巴掌大小的鼎口之中!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店外,风雨依旧,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怨念和煞气已然消失无踪。店内,风铃停止了疯狂的响动,灯光恢复了稳定。只有那个三足小鼎,在吞噬了那只强大的凶灵后,鼎身的暗金色光芒缓缓内敛,震颤也平息下来,恢复了之前那副布满铜锈、毫不起眼的模样。
仿佛刚才那吞噬凶灵的一幕,只是众人的幻觉。
店内一片死寂。
红宝张着嘴,狐火还僵在半空。小幻呆呆地看着小鼎,忘了害怕。我也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姜暮雨走到角落,弯腰捡起那个小鼎,在手里掂了掂,眼神复杂。
“看来……”他缓缓开口,打破了沉默,“我们捡回来的,不是个破烂,而是个……专吃‘硬菜’的‘大爷’啊。”
他目光扫过我们震惊的脸,嘴角扯出一个不知是无奈还是感兴趣的弧度。
“而且,看样子,它还没‘吃饱’。”
鼎鸣惊蛰,凶灵为食。这暮雨便利店,怕是又要不得安宁了。而这神秘小鼎的来历与用途,也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夜雨未停,新的谜团,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