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我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风铃叮当作响。
“——你再说一遍?
就那破游戏段位也敢炫耀?”
“至少比某只连俄罗斯方块都玩不明白的狐狸强。”
“那是屏幕太小!
我的爪子施展不开!”
“借口找得不错,下次别找了。”
得,又开始了。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看着收银台后瘫在电竞椅里的姜暮雨,和站在柜台前气得尾巴炸成毛球的红宝。
今天的红宝梳着双马尾,穿着印有“离我尾巴远点”字样的t恤,碧眼因愤怒而闪闪发亮。
“你们俩能不能有一天不吵?”
我放下背包,系上围裙。
两人异口同声:
“不能!”
然后互相瞪了一眼。
姜暮雨懒洋洋地划着手机屏幕:
“伊人你评评理,就她这游戏水平,还好意思说我段位低?”
红宝一把抢过他的手机:
“你还有脸说!
昨晚要不是你打游戏太入迷,会让那个‘无头骑士’把脑袋落在店里吗?”
我愣了一下:
“什么无头骑士?
脑袋?”
姜暮雨尴尬地咳嗽一声:
“小事,已经处理了。”
“处理了?”
红宝尖声说,
“是我用尾巴当钓竿,把他那颗滚到下水道里的脑袋捞上来的!
某个守夜人当时正忙着打团战呢!”
我忍不住扶额:
“这么重要的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
姜暮雨终于放下手机,从柜台下取出香炉,
“反正已经解决了。”
红宝哼了一声,变回狐狸形态跳上窗边的软垫,用屁股对着我们,尾巴却不安分地甩来甩去。
晚上九点过后,特殊顾客陆续上门。
第一位是个撑着油纸伞的旗袍女子,依旧浑身湿漉漉的。
她轻声要了瓶矿泉水,好奇地看了眼正在冷战中的姜暮雨和红宝。
“今天不吵了?”
她小声问我。
我耸肩:
“升级到冷战阶段了。”
女子掩嘴轻笑:
“真有趣。”
付完钱便悄然离去。
她前脚刚走,红宝就跳过来启动通风法阵清理水渍,一边嘀咕:
“每次都得我收拾!”
姜暮雨头也不抬:
“又没人逼你。”
眼看新一轮争吵即将爆发,店内的灯光突然疯狂闪烁,温度骤降。
“又来?”
我紧张地问。
姜暮雨立刻站起身,眼神锐利:
“这次不一样。”
红宝也进入警戒状态,碧眼在昏暗中发光:
“有股...
很悲伤的气息。”
便利店西侧的墙壁开始波动,从涟漪中缓缓浮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个半透明的少女,穿着破旧的连衣裙,眼中含着泪水。
“请...
请问...”
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如同风吹过风铃,
“你们能帮我找到回家的路吗?”
姜暮雨皱眉:
“新来的游魂?
不应该啊,最近的引路符都没问题。”
红宝却难得地没有反驳,而是轻轻跳到少女面前,歪头看着她:
“你迷路多久了?”
少女摇头:
“不记得了...
只记得要在月圆前回家,有人在等我...”
姜暮雨从柜台下取出一张符纸,念动咒语。
符纸发出微光,却突然自燃成灰烬。
“奇怪,”
他皱眉,
“无法定位她的来处。”
红宝的尾巴轻轻摆动:
“她身上有时间魔法的痕迹...
不是普通的游魂。”
少女突然指着红宝的尾巴:
“好漂亮...
我也有过这样的围巾...”
红宝愣了一下,眼神柔和下来:
“你想摸摸看吗?”
这个提议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红宝最讨厌别人碰她的尾巴,连姜暮雨都不行。
少女怯生生地伸手,轻轻抚摸红宝的尾巴。就在触碰的瞬间,整个便利店突然被一道白光笼罩——
当光芒散去,我们发现自己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
天色昏暗,路灯忽明忽灭,周围的建筑看起来像是几十年前的风格。
“这是...
时空跳跃?”
姜暮雨震惊地看着四周。
红宝也变回人形,警惕地环顾四周:
“不是我干的!”
少女却惊喜地看着周围:
“这里...
我认得这里!
我家就在前面!”
她向前跑去,我们只好跟上。
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等等!”
姜暮雨突然拉住少女,
“你看那里。”
顺着他指的方向,我们看到街角贴着一张泛黄的海报,上面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女——
正是我们面前的这个女孩。
海报上写着:
“寻人启事:林小雨,16岁,于1998年5月15日走失...”
“1998年?”
我惊呼,
“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了!”
少女林小雨茫然地看着海报:
“走失?
可是我明明只是...
只是...”
她的身影突然开始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
“她想起来了,”
红宝轻声说,
“她想起来自己已经...”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从我们身后响起:
“小雨?
是小雨吗?”
我们转身,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站在路灯下,手中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当她看到林小雨时,眼泪瞬间涌出。
“奶奶?”
林小雨不敢相信地看着老妇人。
老妇人颤巍巍地走上前:
“二十三年了...
奶奶每天都在等你回家...”
姜暮雨低声解释:
“强烈的执念让她一直等待着孙女回来,这种执念甚至扭曲了时空...”
林小雨扑进老妇人怀里,两个身影在昏暗的路灯下相拥。
渐渐地,林小雨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谢谢你们...”
她回头对我们微笑,
“我终于可以安心地离开了...”
当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周围的场景也开始扭曲、消散。
一眨眼,我们又回到了便利店。
店内一片寂静,只有香炉的轻烟袅袅升起。
红宝第一个打破沉默,用尾巴轻轻拍打姜暮雨的手臂:
“喂,
刚才那个...
还算不错吧?”
姜暮雨难得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便利店的门被推开,妈妈洪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孩子们!
今晚做了你们最爱的糖醋排骨!”
红宝立刻变回狐狸形态扑过去,刚才的伤感气氛一扫而空。
妈妈看着我们,疑惑地问:
“你们怎么了?
一个个表情这么严肃?”
姜暮雨立刻换上温和的笑容:
“没什么,阿姨。
刚才在讨论...游戏剧情。”
妈妈将信将疑,但也没多问,忙着给我们盛饭。
我们围坐在一起,红宝罕见地把最大的一块排骨夹到姜暮雨碗里:
“喏,奖励你刚才没把事情搞砸。”
姜暮雨挑眉:
“这算道歉?”
“才不是!
这是...
这是施舍!”
红宝炸毛,但尾巴却不自觉地轻轻摇晃。
我看着他们,忍不住笑了。
这就是我们的便利店,一个永远充满意外却又无比温暖的地方。
妈妈和哥哥离开后,便利店恢复了夜晚的平静。
凌晨时分,最后一位顾客上门——那只常来的黑猫。
“听说你们今晚经历了一场时空旅行?”
它优雅地跃上收银台。
姜暮雨懒洋洋地点头:
“消息传得真快。”
黑猫的尾巴轻轻摆动:
“灵异圈就那么大。
做得好,帮那个可怜的灵魂完成了心愿。”
它看了眼难得和平共处的姜暮雨和红宝,补充道:
“看来某些人的关系也缓和了嘛。”
红宝立刻反驳:
“才没有!”
姜暮雨同时开口:
“你想多了。”
我和黑猫相视而笑。
凌晨四点,天快亮了。
红宝变回狐狸形态,蜷在垫子上打盹。
姜暮雨则又拿起了手机,但这次他没有打游戏,而是在查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
我好奇地问。
“1998年的失踪案记录,”
他轻声说,
“想确认一下那个女孩的故事。”
我凑过去看,屏幕上显示着一条简短的新闻:
“1998年5月15日,16岁少女林小雨为救一名落水儿童不幸溺亡...”
我们沉默了片刻。
“至少,她终于回家了。”
我轻声说。
姜暮雨点点头,轻轻给睡着的红宝盖上了条毯子。
这个细微的举动让我忍不住微笑——
这个闷骚的守夜人,其实比谁都在意伙伴。
“打烊了。”
姜暮雨轻声说,生怕吵醒红宝。
我点点头,推开便利店的门。
黎明的曙光洒在脸上,带着新的一天的希望。
“今晚见。”
我轻声说,回头看了眼店内——
姜暮雨正在整理货架,而红宝在睡梦中轻轻摇着尾巴。
无论夜晚有多少不寻常,这个小小的便利店永远是我们最温暖的归处
。而姜暮雨和红宝,大概会一直这样吵吵闹闹地守护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