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同人图点评事件”像一场离奇的风暴，席卷过林晓晓的脑海，留下满地狼藉的困惑。她一整晚都没睡好，梦里全是顾言指着她的画说什么“粒子效果”和“入射角”的冰山脸，以及他默不作声擦拭桌面的修长手指。第二天清晨五点二十九分，她挂着比前一天更浓的黑眼圈，魂不守舍地飘到客厅。顾言已经在那里，晨光中他的侧脸依旧完美得如同雕塑，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昨晚那个闯入她私人领域并发表“专业评审”的人不是他。晨读、默写、早餐，一切按部就班，沉默是主旋律。但林晓晓却觉得这沉默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她不敢正眼瞧他，偶尔视线不小心撞上，也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弹开，心跳莫名漏拍。
上午是物理课。经历了数学的“魔鬼训练”和昨晚的冲击，林晓晓对顾言的辅导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敬畏感。她抱着物理书和错题本，像个等待审判的小犯人，磨蹭进他的房间。顾言已经准备好了，书桌上除了物理教材，还放着一个简单的电路实验板和一些元件——看来今天有实操部分。他示意她坐下，直接开始讲解一道关于电磁感应的综合大题。他的讲解依旧逻辑严密，条理清晰。但林晓晓听着听着，发现他今天似乎……格外注重“图像化”表达。讲到磁感线穿过线圈产生电流时，他不仅画了标准的示意图，还在旁边用简练的线条画了一个小小的、动态感十足的磁铁靠近线圈的示意图，甚至用箭头标出了电流方向，形象得让她这个物理渣都能一眼看懂。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天他画的那个q版小人，以及……她电脑屏幕上那幅被批“光影比例不对”的同人图。一种微妙的感觉在她心中蔓延。
讲完理论，顾言开始连接电路实验板，要演示楞次定律。“你来看。”他头也不抬地说。林晓晓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灵巧的手指将导线连接起来。当他闭合开关，小磁针发生偏转时，她忍不住低低惊呼了一声：“真的动了！”顾言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这不是显而易见吗”的情绪，但他没说什么，只是示意她记录现象和数据。实验过程中，因为要同时观察电流计和磁针，两人的头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林晓晓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干净的皂荚混合着淡淡书卷气的味道，能感受到他呼吸时轻微的气流。她的耳根不由自主地开始发烫，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在实验上，只觉得心跳声大得快要盖过一切。“记录。”顾言清冷的声音响起，将她从胡思乱想中拽回。“啊？哦！”林晓晓慌忙低头去写，笔尖却因为手抖把数字写歪了。顾言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破天荒地没有出言指责，只是伸手拿过她的记录本，用红笔在写错的数据旁边，重新工整地标注了正确的值。他的手指偶尔会不经意地擦过她的手背，带来一阵微凉而短暂的触感。林晓晓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下午是自主复习时间。林晓晓心不在焉地翻着物理笔记，脑子里却反复回放着上午实验时靠近的瞬间，以及手背上那转瞬即逝的微凉触感。她烦躁地合上笔记，决定用画画来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她打开电脑，点开绘画软件。看着空白的画布，鬼使神差地，她没有画想象中的奇幻场景，而是凭着记忆，开始勾勒上午电路实验的场景。她画了实验板，画了偏转的磁针，然后，笔尖不由自主地，画上了顾言那双正在连接导线的、骨节分明的手。她画得很仔细，专注于刻画他手指的线条和那种专注的神态。画着画着，她忽然想起昨晚他点评自己画作时提到的“粒子效果”和“层次感”。虽然觉得荒谬，但她还是忍不住尝试着，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导线的位置，添加了一些细微的、表示静电或能量流动的光点效果。画完局部，她稍微后退，审视着画面。不得不承认，加上这些细节后，画面确实生动了不少。这个认知让她心情复杂。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提示音响起，是绘画软件关联的云同步提示——她设置了自动同步草稿到云端，以防文件丢失。她没太在意，继续细化画面。过了一会儿，她口渴了，起身去客厅倒水。经过顾言房间时，发现他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轻微的键盘敲击声。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只见顾言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然而，让她瞳孔骤然收缩的是，顾言的电脑屏幕上，除了密密麻麻的代码窗口，在屏幕的一角，赫然显示着一张图片——正是她刚刚画的那幅，关于他手的局部素描！虽然缩小了，但她绝不会认错自己的画风！他怎么会看到？！云同步？！难道他也在用同一个绘画软件？或者……他通过什么方式看到了她的同步文件？林晓晓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像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顾言的目光偶尔会扫过那个角落里的图片，然后继续敲代码，神情专注，仿佛那只是屏幕上又一个需要分析的数据模块。他保存了她的画？还把它放在电脑桌面上？为什么？是为了研究她的“光影比例”和“粒子效果”？还是……别的什么？
林晓晓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回了自己房间，背靠着门板，心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脸上火烧火燎，比任何一次被他当面毒舌都要滚烫。羞耻、困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隐秘的悸动，像海草一样缠绕着她的心。他看见了。他不仅看见了昨晚那些她以为社死的同人图，还看见了今天这幅……偷偷画他的素描。而且，他居然保存了下来？这个认知像一颗炸弹，在她心里轰然炸开，让她头晕目眩。她再也无法平静地画画了。关掉软件，瘫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黑暗中，顾言盯着电脑屏幕上她画作的侧脸，和他那双在画中显得格外专注修长的手，反复在她眼前闪现。这个冰山……他到底在想什么？而一墙之隔，顾言敲完一段代码，目光再次落到了屏幕角落那张素描上。图片被缩小了，但少女笔下那份小心翼翼的观察和试图改进的笔触，却清晰地传递过来。他沉默地看着，良久，移动鼠标，将那个图片窗口，关掉了。房间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规律，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