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山脉边缘,一座孤峰之巅。
林烬迎风而立,俯瞰着脚下苍莽群山与远处那片被灰黑色雾霭笼罩的广袤沼泽。
夕阳西下,余晖如血,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阿乐站在他身侧稍后位置,同样望着远方,眼神中有紧张,也有期待。
自离开镇煞殿已有三日。这三天,林烬并未急于进入黑沼泽,而是带着阿乐在此处暂歇,一来彻底恢复加固封印消耗的元气,二来也需要仔细规划下一步行动。
此刻,他体内寂灭炎丹缓缓旋转,丹元充盈饱满,状态已调整至巅峰。镇煞令在怀中温润沉寂,烬天令残片则传来持续而清晰的灼热指引,明确指向黑沼泽深处。
“前辈,我们何时动身?”阿乐问道。
“明日。”林烬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少年,“阿乐,进入黑沼泽后,危机四伏,远超之前所历。瘟灵教根基可能就在其中,更有未知凶险。我虽结金丹,亦不敢言必胜。你……”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
阿乐却挺起胸膛,眼神坚定:“前辈,我不怕!我说过要追随前辈,帮忙做事。虽然我现在修为低微,但跑腿放哨、辨认路径、照顾杂务我都在行!而且……”他摸了摸怀中那枚镇煞副令,“我还要替前辈看着那地方呢,不跟着前辈学本事,怎么行?”
林烬看着少年稚嫩却执拗的脸庞,最终点了点头。
“好。但记住,进入沼泽后,一切听我指令,不可擅自行事。遇到危险,以自保为先。”
“是!”阿乐用力点头。
林烬不再多言,寻了块平整山石坐下,取出一枚空白玉简,以指代笔,灵光闪烁间,开始在上面刻录。
他在整理,也是在总结。
自被仙庭流放古战场至今,不过短短数月,却已历经生死,际遇跌宕。
所得:
· 道途确立:于绝境中铸就混沌寂灭源火道基,凝结寂灭炎丹,丹成道韵,前途可期。
· 传承入手:获烬天盟部分传承(《离烬焚天诀》、烬天令残片、盟约),知晓逆伐仙庭之秘,承接先辈遗志。
· 源火与镇煞:得古炼丹师源火核心,实力大增;获镇煞令,承接镇守古煞之源因果,得《镇煞封灵诀》。
· 同伴与责任:结识阿乐,得其信任追随;初步确立守护与抗争之道心。
所明:
· 敌踪显露:黑煞刺、瘟灵教两大敌对势力浮出水面,皆对古煞之源有所图谋,背后疑似有更高层次“主上”操控。
· 自身处境:已成黑煞刺、瘟灵教眼中钉,需时刻警惕暗杀与围剿。仙庭通缉虽暂未追至,但隐患长存。
· 世界一角:古战场、丹霞地宫、镇煞殿、熔火谷……所见不过此界冰山一角,更有上古隐秘、势力纷争潜藏。
所欠:
· 修为尚浅:金丹初期,在此界仍属中下层,面对元婴及以上修士,无力抗衡。
· 传承不全:烬天盟核心传承、盟中残余力量、逆伐仙庭的具体计划与对手信息,皆所知甚少。
· 因果缠身:镇煞之责、烬天盟复兴之任、与黑煞刺\/瘟灵教之仇,均需一步步去了结。
· 资源匮乏:修行资粮、法宝丹药、情报网络,皆严重不足。
将思绪理清,刻录完毕,林烬收起玉简,心中一片澄明。
前路虽险,道心愈坚。
他望向西北黑沼泽,眼神锐利如刀。
此番进入,首要目标乃是探查瘟灵教虚实,尤其是那“血骨尊者”与“圣泉”之谜,尝试破坏其图谋古煞之源的行动,并搜集更多关于黑煞刺背后“主上”的情报。
其次,遵循烬天令指引,探寻可能存在的烬天盟遗留线索或人员。
最后,则是磨砺自身,巩固金丹修为,并寻找进一步突破的机缘。
至于能否全身而退,乃至有所斩获,则要看天时、地利与自身的临机决断了。
夜色渐深,星斗浮现。
林烬取出那尊得自丹霞地宫的小巧丹炉,又拿出几株在熔火谷采集的“火绒草”和“熔岩苔”,以及一些辅助药材。
凝结金丹后,他对火候的掌控、对药性的理解都达到了新的层次,已可尝试炼制更高阶的丹药。
他准备开炉炼制一炉“赤阳丹”。此丹乃三阶丹药,适用于金丹期修士快速恢复丹元、辅助疗伤,正是他目前所需。
丹火自指尖升腾,落入炉底。神识如网,精细掌控着炉内温度变化与药材熔炼。很快,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
阿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眼中满是崇拜。前辈不仅战力惊人,竟连炼丹也如此精通。
一个时辰后,炉盖轻启,九枚龙眼大小、赤红如霞、表面隐有云纹的丹丸飞出,被林烬收入玉瓶。成丹九枚,其中三枚带有一道清晰丹纹,已是上品。
林烬服下一枚,感受着精纯药力化开,补充着白日刻录玉简消耗的心神,微微点头。以他如今的丹道造诣,炼制寻常三阶丹药已无太大难度。
他收起丹炉,对阿乐道:“今夜好生休息,明日卯时出发。”
“是!”
翌日,天刚蒙蒙亮。
林烬与阿乐已收拾停当,站在孤峰边缘。
晨雾如纱,笼罩着远处的黑沼泽,更添几分神秘与阴森。
“走。”
林烬没有多余言语,袖袍一卷,一股柔和的丹元托住阿乐,两人化作一道不起眼的灰芒,朝着黑沼泽方向疾射而去。
身影很快没入那灰黑色的雾霭之中,消失不见。
就在他们离去后约半炷香时间。
孤峰另一侧,虚空微微波动,一道笼罩在淡金色光晕中的模糊轮廓再次浮现。
轮廓望着林烬消失的方向,沉默良久。
“方向没错……黑沼泽深处,的确有‘老伙计’留下的气息……还有那些令人作呕的瘟毒虫子……”
“小子,路给你指了,能走到哪一步,就看你自己了。”
“烬天之火,能否重燃……希望,你真的能担得起……”
轮廓低声呢喃,最终缓缓消散。
几乎在同一时刻。
黑沼泽深处,某座被漆黑泥沼与畸形怪树环绕的阴森祭坛上。
祭坛中央,是一口不断涌出浑浊黑水的泉眼,泉眼周围堆砌着大量白骨,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妖兽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腐臭与瘟毒气息。
一名身披血色骨甲、面容隐藏在狰狞骨面之后的高大身影,正站在泉眼旁。他手中握着一枚不断跳动、散发着污秽红光的晶体,晶体内部似乎封印着一缕不断扭曲的暗红气息。
“血骨尊者,刚刚收到外围传讯,‘饵’已入沼泽。”一名跪伏在地的瘟灵教徒恭敬禀报。
骨面之下,传出沙哑低沉的笑声:“很好……镇煞令的持有者,寂灭炎丹的凝结者……啧啧,真是上好的材料。圣泉已经饥渴太久了……用他的金丹和魂魄来滋养‘圣胎’,再合适不过。”
他将那枚暗红晶体举起,对着浑浊的泉眼。
“去吧,告诉那些肮脏的小家伙们,有‘大餐’送上门了。把我们的客人,好好‘请’进来。”
暗红晶体光芒一闪,一缕红光没入泉眼之中。
下一刻,整个黑沼泽深处,仿佛从沉睡中苏醒。无数潜藏在泥沼、腐木、阴影中的毒虫蛊物,纷纷抬起头,发出窸窣的声响,猩红的复眼或口器,齐刷刷转向了某个方向——林烬与阿乐进入沼泽的方位。
腥风,悄然卷起。
而此刻的林烬,正带着阿乐,谨慎地行走在黑沼泽边缘的腐殖层上。
脚下是松软湿滑的淤泥,混杂着枯枝败叶和不知名生物的骸骨。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烂和淡淡的甜腥味。灰黑色的雾气阻碍着视线,灵觉也受到一定压制,只能探查周身数十丈范围。
偶尔有惨白色的骨手从泥沼中伸出,或是挂着粘液的藤蔓悄悄缠来,都被林烬随手弹出的火星烧成灰烬。
“前辈,这地方感觉好邪门……”阿乐紧跟在林烬身后,小声道。
“跟紧。”林烬简短回应,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他怀中的烬天令残片,在此地似乎更加活跃了些,除了指向深处的牵引,还隐隐传来一种警示般的微烫。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但他步伐沉稳,眼神坚定,没有丝毫犹疑。
身后,是已成过往的挣扎与抉择。
前方,是迷雾笼罩的险境与机缘。
仙庭的枷锁,烬天的遗志,镇煞的因果,强敌的环伺……
一切,都将在接下来的路途上,逐一面对,逐一斩破。
以寂灭为始,以炎丹为凭。
新程,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