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神院的通报一经发出,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论是在千愿城的街巷,还是在华胥境的九州万境,每一个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梦神院怎么了?
华胥境怎么了?
不安的气氛弥漫了梦境。
而在不安的源头梦神院,一场洗髓伐脉式的大整改,拉开了帷幕。
吉伯奇率先行动,将他治下的狩梦司和代管的噩梦司彻头彻尾的整改了一遍。
其他的几位司长,也相继跟进。
清除隐患,弥补漏洞,问责失职的官员,更改旧有的规章制度,订立新的秩序守则……
妙造府是这次整改的重点对象。
府里的老底全都被摆上了台面,所有的人员和项目都被彻查了一遍。
沈正因为严重渎职,被吉伯奇免去了妙造府府令的职务。
虽然他仍然担任着正梦司的司长,但是在梦神院的地位已大不如前了,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所有的改变都免不了会伤筋动骨,尤其是这种意料之外的大改。
必然会引发混乱。
而混乱又会带来不安、焦虑和猜疑。
一时之间,梦神院上上下下,人人自危,人心惶惶,乱做了一锅粥。
司长们在找茬,官差们在补洞,考生们被纷纷扰扰的流言裹挟,陷入了焦虑和迷茫。
谁都没有心思再参加考试了。
成天浸泡在与事件相关的消息中,惶惶不可终日。
在这种情况下,尹降吉、姜梦文、百工、货郎子、糖官和姬旦,这几个被官方盖章认证过的当事人就成了考生们对抗未知,寻求安定的救命稻草。
每一天都有考生,以各种借口联系上他们,想要从他们那里打探消息。
“你们是怎么卷进这件事情的?”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拍花会真的像官方通报上写的那么恐怖吗?”
“我听说拍花会的匪首宋金方是夜半鬼笛的原型人物?这是真的吗?”
“有没有官方通报上没写的事情?能不能悄悄的告诉我?”
有,太有了。
梦神院的官方通报虽然披露了拍花会的犯罪事实,却隐瞒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魇化人的存在。
官方通报只字未提与此有关的任何信息。
没提宋金方制作了一台魇化仪,也没提他用这台仪器,成功的魇化了两个人,让他们以考生的身份潜入梦神院,在惩罚岛上追杀姬旦。
尹降吉他们几个都是事件的亲历者,对魇化人的存在心知肚明。
但是他们被梦神院下了封口令。
魇化人的事情关系重大。
没有查清楚事实真相,找到解决方案之前,冒然将事情公布出去,势必会引起恐慌。
为了维护梦世界的安宁和稳定,尹降吉他们只能装聋作哑了。
不管考生们如何旁敲侧击,他们都只是“嗯嗯”,“啊啊”的打哈哈,死活不肯透露任何的内幕。
演戏是很累的。
明知道观众不买账,还硬要尬演,更累。
几个人演了两天,实在演不下去了,只能对外宣称要“闭关训练”,躲在惧梦司里,不出门了。
考生们逮不到他们的人,终于消停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距离复试开考只剩下最后两天的时间了。
考试的前一天,尹降吉再一次从秘密通道潜入司圜,去见了赵子缨。
他把拍花会覆灭的事情和梦神院处理这件事情的细节,原原本本的告诉了赵子缨。
赵子缨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说:“我追查宋金方几十年,对他的行事风格还算是了解。
宋金方要真是一个疯狂张扬,不管不顾的人,怎么可能通过猥琐发育,将拍花会经营到如今的规模?
疯狂只是宋金方的伪装,是他故意戴在脸上给人看的面具。
面具下的他冷酷理智,心思缜密,轻易不会露出破绽!”
尹降吉十分认同赵子缨对宋金方的看法。
判断一个人最好的办法,不是看他表演出来的样子,而是要看他做的事情。
赵子缨继续分析:“宋金方行事诡秘,很少在人前露面。
他就算是研究出了邪恶的造物,也是通过魇罗鬼市这样的地下渠道,悄悄地将东西投入市场。
不会组织公开的聚会,直接展示他的研究成果。
更不会在聚会上现身。”
“您怀疑宋金方是故意自投罗网,主动送上门来,给我们抓住的?”尹降吉问。
“是的。”赵子缨说,“我追查宋金方几十年了,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你们几个人抓住一两条线索,随意一查,就查到了他的老巢,还把他本人逮了出来。
宋金方落网的过程太轻易了!
他落网的时间节点也很妙!
早不落网晚不落网,偏偏在我们对梦神院的事情进行调查的时候落网?”
尹降吉也觉得他们找到宋金方的过程太顺利了。
但他对宋金方了解不多,没有想到赵子缨想到的这一层。
他只是觉得宋金方作为整件事情的幕后主脑,掀起来的波澜和他本人的能力不太匹配。
宋金方只是一个从妙造府叛逃的小小妙人,他再是天赋异禀,手段非凡,也不可能以一己之力撼动梦神院的根基,造成现在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宋金方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来背锅的人。”赵子缨断言,“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
尹降吉和赵子缨看法一致。
“您说的是魇罗鬼市的市主,游梦公子?”
根据宋金方的口供,魇罗鬼市的市主游梦公子十有八九就是傩面人。
但他到底是傩面人的本尊还是他的分身,还有待查证。
“是的。”赵子缨说,“不管鬼市的市主是傩面人的分身,还是他的本尊,我都倾向于认为这是一个扎根在梦神院内部的人。
一个位高权重,拥有无上的能力和资源,能为所有的邪恶和阴暗提供庇护的人。
比如说,沈正、章愉儿,还有……吉伯奇!”
尹降吉知道赵子缨为什么会怀疑沈正和章愉儿。
他和赵子缨曾经无数次的讨论过这个问题。
但他不明白赵子缨为什么要把吉伯奇也列入嫌疑人的名单。
“您为什么会怀疑吉伯奇?”尹降吉问。
“因为我发现,吉伯奇在借助梦神院的骚乱,收拢我们六位司长手中掌握的权柄!他是这场骚乱最终的受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