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在粘稠的胶水中挣扎。
老刀半跪在地,手死死按着胸口,那里,刚才淡紫色符文亮起的地方,还残留着一丝温润的余韵,如同寒冬里一口救命的暖汤。但与之相对的是四肢百骸透出的冰冷后怕,还有经脉中近乎枯竭的空虚感。他剧烈地喘息着,吸入的空气带着那股熟悉的甜腥腐败,此刻却让人感到一丝诡异的“安全”——至少,他们还活着。
赵振的情况更糟。他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鼻腔和嘴角都挂着未干的血迹。那恐怖意志的直接冲击,几乎将他的《灵犀诀》根基震散,识海里依旧回荡着无数破碎的、充满恶意的残响,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持续刺扎。
周伟明则完全是瘫软状态,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眼神涣散,胸口微弱地起伏着。厚土佩的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只能勉强护住他心脉一丝热气。刚才那瞬间的威压,几乎将他的精神连同肉体一起压垮。
“老……老刀……”赵振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剧烈的痛苦,“它……它还在……深处……盯着……虽然不敢再直接探查,但……恶意更浓了……像一条被激怒的……毒蛇……”
老刀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恐惧。“我知道。”他声音低沉,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门主说了,它暂时不敢动。我们必须尽快恢复一点力气。”
他尝试运转“风行诀”,却发现经脉滞涩,那缕淡紫色的始炁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几乎无法调动。他看了一眼状态更差的两人,心沉了下去。别说探查了,现在随便再来一波刚才那种蜘蛛,他们都得交代在这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山谷内死寂得可怕,只有那些血管藤蔓依旧在不疾不徐地搏动,发出微弱的“咕噜”声,像是在为某个巨大的心脏供血。周围那些半透明的“蚕茧”也恢复了缓慢的蠕动,内里模糊的轮廓偶尔扭曲,无声地诉说着它们的痛苦。
周伟明似乎是恢复得最快的一个,戊土诀的沉稳特性此刻显现出来。他胸口厚土佩的微光稍稍亮了一丝,一股微弱但持续的暖流开始在他近乎枯竭的经脉中艰难地流转,修复着受损的元气。他缓缓睁开眼,眼神里还带着未散的惊恐,但至少有了些神采。
“我……我好一点了。”他声音微弱,尝试着坐直身体。
老刀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山谷深处。那里依旧是一片化不开的浓黑,但凭借“灵目术”的残存效果,他能隐约看到,在视线的尽头,那些血管藤蔓汇聚的地方,地势似乎在下陷,形成一个巨大的碗状轮廓,其中隐隐有暗红色的光芒流转,如同地狱的入口。
“蜘蛛,还能感知到深处那个‘东西’的具体情况吗?哪怕一点点。”老刀压低声音问。
赵振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他闭上眼睛,竭力收敛心神,避免被那些混乱的杂念吞噬,只将一丝最细微的灵觉,如同探针般,小心翼翼地伸向那片黑暗。
“很模糊……”他眉头紧锁,汗水不断从额头滑落,“能量……非常庞大……而且……污秽……核心处,有一个……祭坛?对,像是一个……用白骨和某种黑色石头垒砌的祭坛……祭坛上面……悬浮着一团……不断扭曲的……暗绿色光球……那些藤蔓……所有的生命能量……好像最终都汇聚到那个光球里……”
他猛地睁开眼睛,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呕出一小口带着黑丝的淤血。“不行……不能再探了……那光球……有自主意识……它在……吸收痛苦和绝望……它在成长……”
祭坛?暗绿色光球?吸收痛苦和绝望?
老刀的心猛地一紧。这听起来,绝不是什么简单的“生态研究站”。这更像是一个……邪恶的仪式现场!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并非来自深处的恐怖存在,而是他们身边!
一个靠近他们的、之前毫无动静的“蚕茧”,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膨胀!半透明的茧壁被撑得几乎透明,里面一个扭曲的、融合了人类与某种爬行动物特征的怪物轮廓清晰可见!它疯狂地挣扎着,发出“噗嗤噗嗤”的、血肉撕裂的恶心声响!
“不好!它要破茧了!”周伟明吓得尖叫。
老刀脸色剧变!他现在状态极差,根本无力应对!
眼看那茧壁就要被撕裂,一只覆盖着粘液和鳞片的爪子已经探了出来——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淡紫色目光,仿佛穿越了层层空间,无声地落在了那个即将破茧的“蚕茧”之上。
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波动。
那个剧烈膨胀、即将爆开的“蚕茧”,如同被按下了倒放键,猛地收缩了回去!里面怪物的挣扎和嘶吼戛然而止,轮廓迅速模糊、坍缩,最终彻底沉寂下去,恢复了之前缓慢蠕动的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老刀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是门主!
他不仅能在关键时刻激发符文庇护他们,还能如此精准地、远程压制这种局部的异动!这种对力量的掌控,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收集信息。”那个平静的声音再次在他们识海中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描述祭坛和光球的细节,以及能量流动的路径。”
老刀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撼,知道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他立刻将自己“灵目术”看到的碗状地势和暗红光芒,结合赵振感知到的祭坛、白骨、黑色石头、暗绿色光球等信息,尽可能地详细在脑海中勾勒出来,并通过那枚沉寂的符文种子,尝试着传递出去。
赵振也强忍着神魂的刺痛,将自己感知到的能量汇聚流向,尤其是藤蔓与那暗绿色光球之间的联系,努力地反馈。
他们不知道门主是否能完全接收到,但他们尽力了。
做完这一切,三人再次陷入沉默,背靠着冰冷的岩石,警惕地注视着周围死寂而诡异的“茧林”,以及深处那片孕育着大恐怖的黑暗。
他们就像暴风雨来临前,被困在孤岛上的幸存者,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那决定他们,乃至可能决定更多人生死的最终时刻到来。
而风暴的中心,那座白骨祭坛上的暗绿色光球,依旧在不知疲倦地、贪婪地吸收着由无数痛苦滋养的能量,缓缓搏动,如同一个正在孵化的、属于邪神的……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