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眼外的光线被王警官的肩膀挡住大半,走廊尽头的白裙女人像片羽毛,随着楼梯间的穿堂风轻轻晃动。林峰盯着她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门框上的木纹 —— 那截垂在背后的长发,和视频里往门把手上滴蜡的女人一模一样。
“林峰同学?” 王警官又敲了两下门,指节叩击金属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不方便开门吗?”
“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拧开反锁的瞬间,刻意用身体挡住猫眼的视野。等转身时再看走廊尽头,白裙女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保洁阿姨的拖把靠在墙角,拖把头的白布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王警官举着照片的手悬在半空:“认识她吗?陈雪,和你同班。”
照片上的女生穿着蓝白校服,扎着低马尾,镜片后的眼睛看向镜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这是陈雪的高中证件照,林峰在新生档案册里见过,只是现实中的她总穿深色连帽衫,头发留到肩膀,很少有人能把她和照片上的乖乖女联系起来。
“认识,同班同学。” 他接过照片,指尖触到相纸边缘的毛刺,“她怎么了?”
“张远的手机里有她的号码,最后一次通话是前天晚上十点。” 王警官靠在门框上,夹克口袋里的手铐链条偶尔碰撞出轻响,“我们联系不上她,宿舍说她今早没去上课,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是一夜没回。”
林峰的喉结动了动:“我…… 我不太熟她,平时没怎么说过话。”
“她是不是经常去图书馆三楼?” 王警官突然问。
“好像是。” 他愣了愣,想起有次去借高数习题册,看到陈雪坐在民俗学区域,面前摊着本线装书,封面上画着和短信里相似的符号。当时以为是考古相关的教材,没太在意。
王警官点点头,把照片塞回证物袋:“如果看到她,或者想起什么和她有关的事,立刻打我电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峰身后的书桌,“你电脑里…… 有什么重要文件吗?”
“啊?” 林峰的心跳漏了一拍,猛地回头看 —— 笔记本电脑的屏幕还黑着,昨晚那个命名为 “3” 的视频已经被他彻底删除,连回收站都清空了。
“没、没有。” 他攥紧手心的冷汗,“就些上课的课件,怎么了?”
“刚才法医在张远的电脑里发现了个加密文件夹,破解后全是乱码。” 王警官的拇指摩挲着笔记本边缘,“技术科的人说,加密方式和你们计算机系的选修课内容有关。你选修过信息安全吗?”
“选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紧,那门课的教授是个留着络腮胡的怪人,总在课堂上讲些暗网追踪、数据幽灵之类的冷门知识。上周刚布置了作业,要求用古典密码学编写加密程序。
王警官刚要说话,走廊里突然响起周科长的喊声:“王队!法医那边有新发现!”
“先走了。” 王警官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时,林峰瞥见他笔记本的最后一页 —— 用红笔圈着两个名字:陈雪,以及被划掉的张远。
门合上的瞬间,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赵磊发来的语音,背景音里有 KtV 的嘈杂音乐:“峰子,我们被保安拦在宿舍楼门口了,说没王警官的允许不让进,你快想想办法!”
他没回消息,点开和那个陌生微信好友的对话框。头像是纯黑的色块,聊天记录只有那个已被删除的视频文件。他试着发了句 “你是谁”,红色的感叹号立刻弹了出来 —— 对方已经把他删了。
“操。” 林峰把手机扔到床上,起身时带倒了椅子。金属椅腿砸在地板上的声响,让他突然想起昨晚张远宿舍的争吵声。当时以为是摔玻璃杯,现在想来,更像是重物撞击地面的动静。
他走到窗边,楼下的警戒线还没撤。几个穿校服的女生举着手机拍照,被保安驱散时,他认出其中一个是陈雪的室友。
五分钟后,林峰在女生宿舍楼下堵住了那个叫李婷的女生。她抱着本《计算机网络》,看到林峰时往后缩了缩:“你找我?”
“陈雪呢?” 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静,“王警官在找她。”
李婷的脸瞬间白了:“我不知道…… 昨晚她没回宿舍,说去图书馆查资料。” 她攥紧书脊,指节泛白,“你们别找她了,她胆子小,张远的事肯定和她没关系。”
“她和张远很熟?”
“不算熟吧……” 李婷的目光闪烁,“就是上周在选修课上组队做过作业,张远好像追过她,但她没同意。”
林峰想起那节信息安全课,陈雪确实和张远一组。当时张远总往陈雪的座位凑,每次都被她用书本挡回去。有次他路过,听到张远低声说:“那个符号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说我就发到论坛上。”
“她最近有没有异常?” 他追问。
“异常……” 李婷咬着嘴唇想了半天,“就是总说梦话,喊什么‘别跟着我’,还在枕头底下藏了把剪刀。前天晚上我起夜,看到她对着镜子梳头,梳着梳着突然笑了,笑得特别吓人。”
镜子。
林峰的后颈又开始发麻,想起今早洗漱时镜中自己的诡异笑容。他掏出手机翻到陈雪的号码,拨号键按到一半又停住 —— 如果陈雪真和张远的死有关,自己贸然联系,会不会打草惊蛇?
“对了。” 李婷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甲掐进他的卫衣布料,“她昨晚出门前提了个黑色布袋,说里面是从家里带的护身符。我瞅了一眼,袋子上绣着个符号,跟你电脑壁纸有点像。”
他的电脑壁纸?
林峰猛地想起自己用的是系统默认壁纸,一片深蓝的星空。李婷说的符号,难道是…… 他打开手机相册,翻出上周拍的课件照片 —— 右上角有个教授随手画的涂鸦,和短信里的符号几乎一样。
“是这个吗?” 他把手机递过去。
李婷的眼睛瞬间睁大:“对!就是这个!陈雪说这是她家传的护身符图案,还说谁要是看到这个符号,就会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
走廊里的声控灯突然灭了。
林峰摸黑往回走,楼梯间的窗户没关,风卷着落叶在台阶上翻滚,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有人光着脚跟在身后。他回头时,只看到自己的影子被应急灯拉得很长,贴在墙壁上,像条挣扎的蛇。
推开宿舍门的瞬间,他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
香味是从电脑主机后面飘出来的。林峰蹲下身,看到个指甲盖大小的紫檀木片,上面刻着那个扭曲的符号,边缘还沾着点蜡油。他用镊子夹起来对着光看,木片背面有行烫金小字:光绪二十三年制。
这东西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
他突然想起昨晚那个自动生成的视频 —— 画面晃动的走廊里,陈列柜的玻璃柜门上,好像贴着块一模一样的木片。
“峰子!你可算回来了!” 赵磊踹开宿舍门,身上的烟味混着酒精味扑面而来,“我们被保安拦了一上午,王警官是不是怀疑我们?”
王浩跟在后面,手里攥着个塑料袋:“刚在楼下买的包子,还热乎……” 他的话突然卡住,指着林峰手里的木片,“这玩意儿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你见过?” 林峰的心脏提了起来。
“上周去张远宿舍打游戏,他书桌上就摆着个一样的。” 王浩挠了挠头,“当时以为是地摊买的工艺品,还笑他审美老土。”
赵磊突然 “嘶” 了一声:“我也想起来了!张远说这是他在旧货市场淘的,摊主告诉他是什么‘镇魂木’,能挡脏东西。他还说……”
“说什么?”
“说这木片邪性得很,半夜能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 赵磊的声音发颤,“我们当时都骂他装神弄鬼,现在想来……”
林峰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待机界面的星空壁纸里,有颗星星正在缓慢移动,轨迹恰好连成那个扭曲的符号。他猛地按下电源键,屏幕熄灭的瞬间,倒映出天花板上的水渍 —— 不知何时,那些水渍已经晕开,像张女人的脸。
“对了。” 王浩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 U 盘,“昨晚在 KtV 捡到的,好像是张远的,他前天还跟我们炫耀里面有‘好东西’。”
U 盘的外壳是黑色的,挂着个金属吊坠,正是那块镇魂木的缩小版。林峰接过 U 盘的手指在发抖,插入电脑的瞬间,宿舍的灯突然闪烁起来,电流发出 “滋滋” 的怪响。
文件夹需要密码。
林峰试了张远的生日、学号、身份证后六位,全显示错误。赵磊凑过来看热闹:“会不会是那个符号?”
他盯着密码框,突然想起陈雪课本上的批注 —— 用铅笔写的罗马数字 “8”,被圈了三次。他输入 “888”,进度条缓慢滚动,最终弹出一行字:文件已损坏。
“操,白激动了。” 赵磊骂了句。
林峰却注意到文件夹的修改时间 —— 今天凌晨三点,正是张远死后一小时。有人在他死后动过这个 U 盘。
他右键点击属性,在隐藏的日志文件里找到串乱码。解码后的内容只有一句话:
【镜子里的人,不是你。】
窗外突然掠过一只黑鸟,撞在玻璃上发出闷响。林峰抬头时,正看到对面教学楼的反光 ——307 宿舍的窗户里,有个穿白裙的女人正对着他挥手,长发在风中散开,露出半边腐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