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圣旨和那浩浩荡荡的十八台赏赐,就像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并不)的汴京湖,激起的涟漪瞬间席卷了整个街区。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遍了开封府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每一条巷弄。红尘客栈的门槛,几乎要被前来道贺的街坊邻居们踏平了。
“林掌柜!恭喜啊!哎哟哟,如今该叫殿下啦!”卖菜的刘大娘挎着一篮子水灵灵的时蔬,笑得见牙不见眼,硬是要往我手里塞。 “林姐姐!长公主!真是天大的喜事!”对门绣庄的王小妹捧着一篮还带着母鸡体温的鸡蛋,脸蛋红扑扑的,满是激动。 “殿下,小小心意,不成敬意……”甚至还有几位看着面生的商户,揣着红封就想往柜台里放。
我看着这热情洋溢的场面,心里暖烘烘的,但更多的是无奈。我一一谢过,那些银钱红封,是坚决退了回去。
“各位街坊邻居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银子万万不能收。”我提高了声音,对着聚在门口的人群说道,“大家挣点家业都不容易,这钱留着给家里孩子添件新衣,买点肉吃,比什么都强。我这儿什么都不缺,皇上赏赐了不少,大家的心意,就是最好的贺礼了!”
推拒了银钱,但对于那些瓜果蔬菜、鸡蛋点心,我知道这已是他们能拿出的最朴实真挚的祝贺,若再推辞,反倒伤了情分。于是,我让石头和伙计们笑着接过这些心意,转头就从厨房里拿出早已备好的回礼。
“刘大娘,您这青菜水灵,正好,这是刚卤好的酱猪蹄,您拿两个回去给大爷下酒!” “王小妹,鸡蛋我收了,这卤肉切了三斤,你带回去尝尝味儿!” “张大叔,这糕点您拿着……”
我一家家地回礼,卤味、点心、甚至一小坛果酒,务求让每位前来道贺的街坊都不空手而归。一时间,客栈门口仿佛成了一个小小的年货集市,欢声笑语,香气四溢,充满了市井间最温暖的人情味儿。这份热闹与殊荣,是属于我的,也是属于这条我们共同生活的街巷的。
喧嚣稍歇,已近午时。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地,开封府的那几位也来了。
包大人依旧是一身绛紫常服,面容肃穆,但眉宇间比平日松弛些许。公孙先生摇着羽扇,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展昭换下了侍卫服,一身蓝衫,更显英挺。王朝马汉张龙赵虎四个,也都穿着便服,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气。
“恭喜殿下。”包拯率先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他这般正式,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包大人,您可别打趣我了。”我连忙将他们往里请,“在我这儿,没什么殿下,还是那个开客栈的林逍遥。快请进,二楼雅间给您几位留着呢!”
能请动包青天在外面吃饭,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谁不知道包大人为官清正,律己极严,极少应酬,更从不轻易在外用餐,一是性情使然,不喜喧闹,二也是为避嫌谨慎。记忆中,除了几年前我和白玉堂在开封府后衙过了个热闹的年,这些年还真没机会能凑在一起好好吃顿饭。
今日恰逢休沐,又逢此大喜之事,包大人竟肯移步前来,这份情谊,沉甸甸的。
我将他们引至二楼最大的雅间,窗外正对着开封府威严的屋脊。房间里,大圆桌上已铺好了崭新的桌布,碗筷碟盏摆放得整整齐齐。
“今日各位大人务必赏光,让我尽尽地主之谊。”我笑着吩咐伙计,“告诉厨房,捡最拿手的招牌菜,上十二道!再把地窖里我存的那几坛好酒搬一坛上来!”
“逍遥,不必如此破费。”公孙先生笑道。 “要的要的!”我坚持,“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喜事?何况能请动包大人和诸位哥哥们一同喝酒,更是天大的面子!”
酒菜很快如流水般送上。葱烧海参、糖醋黄河大鲤鱼、红烧狮子头、蜜汁火方、叫花鸡、开水白菜、蟹粉豆腐……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满了桌面,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那坛尘封已久的佳酿一开,酒香醇厚,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起初,包大人还有些拘谨,但几杯酒下肚,在王朝马汉等人活跃气氛,以及展昭偶尔的帮衬下,也渐渐放松下来。公孙先生妙语连珠,引经据典,时而说起案牍趣事,时而又点评菜色,气氛愈发融洽。
展昭虽不善言辞,但敬酒必干,眼神清亮,透着真诚的祝贺。王朝马汉他们更是放开了,划拳行令,笑声震天。我看着这一幕,心里说不出的满足。这些守护汴京安宁的人,此刻能暂时卸下重任,在我的小店里享受片刻的松弛与欢愉,这比什么赏赐都让我高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包大人脸上已泛起微醺的红晕,眼神虽依旧清明,但显然已不胜酒力。公孙先生和展昭见状,便起身告罪,先行搀扶大人回府衙后宅休息。
送走了他们三位,席间的气氛反而更加轻松自在。剩下的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都是豪爽的性子,看着桌上还未撤下的残席,意犹未尽。
我眼珠一转,笑道:“几位哥哥,光喝酒有什么意思,我教你们个新玩法如何?”
说着,我便让伙计迅速撤下残席,擦干净桌子,然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副精致的竹背象牙面麻将,“哗啦”一声倒在桌上。
“此物名曰‘麻将’,是一种极有趣的博弈游戏,规则简单,易上手……”我开始耐心地讲解起来。
这下可热闹了。王朝马汉他们哪见过这个,一个个好奇得抓耳挠腮。我、王朝、马汉、张龙先凑了一桌,赵虎在一旁观战。白玉堂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倚在门边,看着我们手忙脚乱地码牌,脸上带着惯有的那点戏谑笑意。
一开始,自然是鸡同鸭讲,错误百出。 “哎哎,王大哥,你这张不能打!” “马汉哥,碰!快碰啊!” “胡了!哎呀,张龙哥,你这是诈胡!” 我忙得团团转,这边指导完那边教。
白玉堂看着看着,也来了兴致。他倒不亲自下场,只是背着手,在我们几个身后踱来踱去,一会儿点点王朝:“笨,打那张风牌。”一会儿又嫌弃马汉:“手气臭还瞎打。”一会儿又给我递杯茶,一会儿又抓了把瓜子,挨个分过去。
他嘴上嫌弃,手脚却没停过,添茶倒水,递送瓜果,忙得不亦乐乎。那神情,不像个名震江湖的白五爷,倒像个……操心又爱看热闹的大家长。
雅间里,洗牌声、争论声、懊恼声、恍然大悟的大笑声、还有白玉堂时不时的毒舌点评声交织在一起,热闹得几乎要把屋顶掀开。一下午,这里的欢声笑语就没断过。所有的案牍劳形、江湖风雨、朝堂纷扰,似乎都被隔绝在了这小小的方城之外。
也许是嫌我们这边太过闹腾,石头妈早早地把雅间的门关得紧紧的。我中途抽空去后院厢房瞧了一次,我那对宝贝双胞胎正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呼吸均匀。
石头妈坐在床边做着针线,见我进来,小声问道:“前面还没散?你可吃好了?光顾着闹腾,别饿着自己。”
“吃好了吃好了,姐,你呢?” “我吃过了,刚才石头那孩子给我端上来一大碗打卤面,香着呢。”她说着,又嗔怪地看我一眼,“你可少喝点酒,孩子还吃奶呢,一点当妈的自觉都没有!”
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念叨,看着床上安睡的两个孩子,一种极其平凡却又无比珍贵的暖流蓦地涌上心头。恍惚间,仿佛看到了现代那个同样爱唠叨,却总在我回家时准备好一桌热气腾腾饭菜的外婆。
心里微微一酸,又泛起浓浓的思念。外婆,我在另一个时空,过得很好,很热闹,还有人像您一样念叨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