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蓉蓉抬眼,神色依旧平静,声音轻得像风:“当时臣妾怕得很,一想到日日要受嬷嬷掌掴,就慌了神,只想求皇上宽恕。
可后来在火里待着,倒想通了——人总有一死,早死晚死,不过是早晚的事,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顿了顿,眼底映着殿内的烛火,却没半点波澜,“这世间的荣宠、苦楚,到了闭眼那一刻,不都成了空?
皇上,您当日该让臣妾随着那宫殿一同离去的,也省得如今……扰了您的清净。”
话是淡的,语气是平的,可眼角的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往下落,砸在雍正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头一紧。
他下意识抬起手,用粗糙的指腹轻轻抹掉她的泪水,语气软得不像话:“胡说什么?朕既没说要你死,你就好好活着。”
陆蓉蓉望着雍正,眼底的泪又涌了上来,声音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活着做什么呢?
臣妾活的就是个满宫皆知的笑话。‘鹂妃’,说到底不过是逗别人开心的物件——皇上在臣妾怀孕时就给了这羞辱,内务府送满宫的黄鹂鸟吵得臣妾不得安宁;
后来臣妾失了孩儿,墙倒众人推,皇上埋怨臣妾,后宫姐妹恨着臣妾。
一想到日后要日日受掌掴之刑,臣妾还不如直接死了……皇上,您赏臣妾一杯酒,让臣妾离开这是非之地吧,臣妾真的累了,这一辈子到底在争什么呢?
父亲死了,母亲也随他去了,臣妾这条烂命,早没了牵挂。”
雍正听着她字字泣血的话,指尖摩挲着她微凉的脸颊,终究叹了口气:“你的过错,朕不能不罚;
可你跟了朕多年,朕也实在不忍看你香消玉殒。
延禧宫已经不能住了,承乾宫还空着没人,朕着人装饰一下,你可直接搬进去。你就在里边禁足半年,为被你连累的人抄经百遍,也算超度祈福。”
他顿了顿,这张如花似玉的脸挨打他也心疼,语气软了几分,“掌掴之刑,就免了。既然你不喜欢从前的封号,朕再给你选个新的。”
说罢,他俯身拿起陆蓉蓉烫伤的脚,动作轻柔地为她上药。
指尖触到细腻的肌肤,他不由感叹——这几日的安陵容,竟像脱胎换骨一般,不仅人变美了,连脚都生得精致好看,让人爱不释手。
鼻尖忽然萦绕着一缕淡淡的桃花香,他鬼使神差地低头,轻轻闻了闻,心跳竟漏了半拍。
陆蓉蓉“……”
老变态!!!!老变态!!!
老板,有变态闻我脚丫子,一会是不是还得夸好香????
此刻的陆蓉蓉什么平静淡然,微死感……都没了,通通都没了,只有遇见变态的害怕。
陆蓉蓉吓得浑身一僵,连忙往回缩脚,声音都磕磕巴巴的:“皇上……这是做什么?怎可、怎可如此?”
脸颊瞬间涨红,眼底满是惊惶,倒像是受惊的小兔子,更显娇憨。
雍正却没放手,反而顺着她的动作往前凑了凑,声音透着几分沙哑的磁性:“朕怎么闻到,爱妃身上多了股桃花香?”
说着,他俯身靠近陆蓉蓉的颈间,深吸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肌肤,“果然是桃花香。陵容,这是用了什么香粉?”
话虽这么问,他心里却自有定论——安陵容的延禧宫此前形同冷宫,连伺候的宫人都少,绝不可能有人给她送名贵香粉;
况且方才她昏迷时,宫女已经伺候过洗漱,身上绝无可能残留香粉痕迹。
这么算来,这若有似无、清雅又勾人的桃花香,竟是她的体香?
雍正眼底闪过一丝兴味,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愈发觉得眼前的人处处透着新鲜
雍正心思转到了新封号上——从前的“鹂”字满是羞辱,如今她脱胎换骨,新封号必须既衬她此刻的气质,又能洗去旧辱,还要显出几分不同来。
他抬眼看向陆蓉蓉,见她垂着眼,睫毛上还挂着泪,明明柔弱,却透着股不争不抢的淡然,像春日里静静开在枝头的花,不张扬,却让人移不开眼。
“就叫‘凝’吧。”雍正缓缓开口,指尖轻轻蹭过她的脚背,“凝神静气的‘凝’。
一来盼你往后心定,二来这字沉稳,也配得上你如今的模样。”
“凝妃”——没有华丽的寓意,却比任何字眼都更显珍重。
既避开了“鹂”字的轻贱,又暗合她此刻“看淡世事却不失风骨”的气质,更重要的是,这是雍正为她重新择定的尊荣,满宫之人再提起,便再也不敢带着从前的轻视。
陆蓉蓉听到“凝”字时,睫毛轻轻颤了颤,抬眼看向雍正,眼底终于有了几分真切的动容,轻声道:“谢皇上……”
这一声谢,没有讨好,只有卸下重负的轻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