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林淑柔母子与云裳的到来,就成了最好的安排。林淑柔性情温婉,待人亲切,阿宝年纪虽小却稚趣可爱,为庭院增添了许多生气,而云裳性格爽朗活泼,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有她们三人在,卫若眉白日的时光果然不再感到寂寥,汀兰苑里时常传出融洽的笑语欢声,冲淡了孟玄羽不在时的些许冷清。
孟玄羽心中一直记着卫若眉先前关于风影与云裳的提议,存心要给他们制造更多相处的机会。
这日,他特意将风影唤至书房。
他坐在书案后,手指轻敲桌面,语气显得比平日随意些:“风影,如今荣亲王已离府,京中使者也都散去,府外暂无特别紧要之事,你这段时间精神紧绷,也可稍稍放松一下了。”
风影却立刻躬身回应,态度一丝不苟:“回王爷,护卫主子安危乃属下第一要务,风影时刻不敢忘怀,无论何时都不敢有丝毫松懈。”
孟玄羽闻言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不再迂回,直接吩咐道:“你的忠心本王自然知道。是这样,接下来这段日子,你就多留在王府内当值吧,本王近期的出入扈从,暂且全部交由雪影负责调度。”
留在王府?这意味着云裳姑娘在府中小住的这段时间,他都会常在府内……
王爷这是刻意在为他制造与云裳更多的接触机会?
风影何等敏锐,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深意。一念及此,他心下不禁泛起一丝复杂的涩意,但面上却丝毫情绪不显,依旧是那副沉静如水的模样,只恭敬应道:“是,属下遵命。”
于是,风影便更多地留在了府内。
他尽职尽责,将王府内苑的护卫巡逻班次、明哨暗岗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滴水不漏。
汀兰苑外,也时常能见到他挺拔的身影巡视经过。他与云裳碰面的机会,的确因此比以往多了不少。
白日里,只要孟玄羽出门前往造办处或是处理公务,卫若眉得了空闲,便会差人去请风影一同到汀兰苑坐坐,美其名曰“一同商议内苑防卫”,实则也是想让风影多融入其中。这一日,阳光正好,几人便在院中的石桌旁饮茶闲聊。云裳见到风影进来,眼眸一亮,主动笑着上前打招呼:“赵大人,前些日子我表妹与王爷大婚,府里宾客如云,见你忙得脚不沾地,人影都瞧不见几次。现在贵客们都已各自离开了,你总算可以偷得浮生半日闲,稍微轻松下来了吧?”
风影客气地微微欠身,目光礼貌地落在桌面,回避了与她直接对视,声音平稳无波:“云姑娘言重了。王爷与王妃的安危大于一切,府内防务更是重中之重,赵某职责所在,无论何时,都不敢有心存懈怠、放松警惕之理。”
他这话答得官方而疏离,仿佛两人只是最普通的主仆关系。云裳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份刻意的距离感,与先前他能自然同自己说笑的情形截然不同,她不由得撇了撇嘴,带着几分不解和娇嗔直言道:“赵大人如今怎么突然变得这般生份了?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风影闻言,只是眼睫微垂,并没有接她这话茬,反而更加恭敬地侧身退开半步,保持着一个标准护卫应有的距离,沉默地侍立在一旁,仿佛一尊没有多余情绪的木雕泥塑。
卫若眉在一旁看得分明,连忙起身走过来打圆场,笑着对云裳解释道:“姐姐莫要错怪赵大人。实在是前段时日为了确保荣亲王在禹州期间的绝对安全,赵大人几乎是殚精竭虑,日夜巡视布防,怕是一天也睡不足两三个时辰。即便是合眼休息,只怕也是警醒着,弦绷得紧紧的。毕竟荣亲王身份特殊,在禹州地界上哪怕只是少了一根头发丝,王爷和我们整个靖王府都难辞其咎,担待不起。赵大人这是责任重大,不敢有失,并非刻意疏远。”
待风影因公务暂时告退离开后,云裳拉着卫若眉走到廊下,忍不住蹙起秀眉,低声询问道:“表妹,你说这风影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对我这么疏离冷淡?你大婚之前,他待我很亲切,什么事都愿意告诉我一二。我们一起去追查阿宝父亲的线索,一起去找汪妈妈,一路上都是有说有笑,可就是从你大婚那日开始,再见他,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对待我如同对待陌生人一般,客气得让人难受。”
卫若眉看着她苦恼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提示道:“我的好姐姐,你平日里也是个聪明人,怎么这事上就这般迟钝?你且仔细回想一下,在我大婚当日,你都见到了些什么人,又和谁相谈甚欢了?”
云裳被问得一愣,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掰着手指头数道:“我见到的人可多了去了,各路王爷就有梁王、肃王、康王,还有荣亲王……还有好些禹州的乡绅名流……,哦,还有沈文钦兄弟二人。两年前离家出走的沈文峻竟然也回来了。”
“打住,”卫若眉无奈地打断她,“其他人,你也不过是依礼‘见’到,话都说不上,并无太多深入交集。你再想想,当日与你说话最多、相处时间最久的人,是谁?”
云裳蹙眉思索片刻,带着几分不确定地试探道:“是……文峻?” 她想起那日确实与久别重逢的沈文峻聊了许久。
“自然是他了。”卫若眉肯定道,眼神意味深长。
“可是文峻他……自两年多前离开禹州城,跑去西境军营从军,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大婚那日意外重逢,我也只是惊喜之下,与他多说了几句闲话,问了些西境的风土人情和他在军中的情况而已。”云裳将大婚当日,如何意外看到沈文峻,又如何惊喜地上前打招呼,以及后来两人站在廊下交谈的所有细节都细细讲了出来,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卫若眉听了,伸手轻轻拉了拉云裳的衣袖,压低声音点醒她:“我的傻姐姐,你莫非忘了?那沈文峻当年是为什么突然不顾家人反对,毅然离家出走,跑去那苦寒的西境大营从军的?这根源,难道与你毫无干系吗?”
云裳被这话问得顿时语塞,脸上不由自主地飞起两抹红云,眼神也有些闪烁起来。这件事她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可能轻易忘却?当年沈文峻对她的一片心意,以及那场导致自己与沈文钦关系崩裂的误会,种种情形至今仍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中。
云裳有些意外:“表妹的意思是……”余下的话,她不好意思宣注于口。
一旁的林淑柔一直安静地听着两人谈论风影,此时脸上挂着微笑,忍不住插言道:“云妹妹当直是当局者迷啊。”
卫若眉拉起云裳的手:“姐姐,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啊,你是喜欢文峻更多,还是赵琪更多?”
向来外向活泼,天不怕地不怕的云裳,却被这句话问得扭捏起来,无论多活泼的性子,云裳虽待字闺中多年,如今已经十九岁芳龄尚未出阁,但她毕竟还是一个未经历男女情事的少女,如今被卫若眉戳中心思,竟然脸红起来。
林淑柔一边看顾着四下探索的阿宝,一边与卫若眉共同期待着云裳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