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听潮阁的时候，蛇王那老头子，顶着一双匀称的熊猫眼，硬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怜巴巴地跟我们挥手告别。
虽然我知道这老戏骨百分之九十九的成分都是在装，但我还是大手一挥，非常慷慨地恢复了他最高档的福利待遇。
一码归一码，打也打了，气也消了，情报也拿到了，该给的甜头还是得给。
没办法，谁让我是个善良的老板呢。
回去的车上，萧辰从后视镜里看了我好几次，那表情，活像个想劝谏昏君的忠臣。
他憋了半天，终于还是开口了：“蛇王那人心术不正，门主这么对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我捏了捏眉心，解释道：“他毕竟是龙门的旧人，是老一辈的代表。不管后来龙老不在的时候，他都做了些什么龌龊事，但曾经，他为龙门流过血汗是事实。”
“如果只给巴掌不给甜枣，一味地打压清算，让其他的那些老人们见了，难免会感到心寒。长此以往，反而更容易动摇人心。”
萧辰沉默了片刻，由衷地感叹道：“有时候真觉得你天生就该是领导。”
那必须的！
咱这可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和五千年历史文化熏陶的现代人，随便翻翻史书，什么权谋心术学不会？
我得瑟地一扬下巴：“是吧，门主的位子还得是我来坐。”
萧辰忙不迭地点头，一脸真诚地表示认同：“那是当然，门主的优秀，大家都有目共睹。”
哟呵，这马屁拍的，技术含量真高！
明明是肉麻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那么真诚，那么悦耳，夸得我浑身舒坦，骨头都轻了二两。
我清了清嗓子，刚想让他刚想叫他再继续多夸几句，让我好好享受一下。
结果，乐极生悲了。
我背后的龙纹突然像被贴上了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猛地发烫起来。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停在了路边。
萧辰第一时间回过头，立刻回过头来察看我的情况，眼里满是担忧和紧张。
“你也感觉到了？”
我忍着痛，对他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没事，小场面。可能就是最近吃太好了，能量有点溢出，波动一下，正常。你看，现在不就……”
话音未落，像是成心和我作对似的，一股比刚才猛烈十倍的热浪从脊椎炸开，瞬间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痛得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从座位上滑落。
下一秒，我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温暖的怀抱。
是萧辰。
他没有一丝犹豫，几乎是在我倒下的瞬间，就解开安全带扑了过来，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
那股焚心蚀骨的剧痛，像是找到了另一个宣泄口，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我身上的痛苦，立刻减轻了大半。
我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颊和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心疼得像是被针扎一样。
“放开我！”我用尽全力推他，声音都在颤抖，“萧辰！你放开！”
萧辰疼得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身体也在微微颤抖，可那双抱着我的手臂，却像铁钳一样，越收越紧。
他只是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低语：“没事的……很快就过去了……”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睛，用意念催动着全身的力量，想要靠自己把这股反噬压制下去。
几缕暗金色的光芒在我的掌心时隐时现，收放自如，可那股在我体内肆虐的反噬，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我明明还能调控龙血之力，却压不住这股反噬？
难道又是幽荧在背后搞鬼？
可大家的话早就说开了，有什么事直接面对面谈就行，何必再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如果不是他的话，那又能有谁？
是屠龙者吗？
可他们这次又是怎么做到的？用那什么该死的血祭吗？
他们又为什么这么做？
就在我的理智快要被这股无边的痛苦和愤怒彻底烧毁的时候，像是算准了我们所能承受的极限一般，那股灼烧感，毫无征兆地突然消失了。
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无影无踪。
要不是体内还残留着几丝隐隐的痛楚，和我们两人都被汗水湿透的衬衫，我差点儿都要以为，刚才那场剧痛只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我和萧辰两人，像是劫后重生一般，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脱力地瘫软在前后两排座位的空隙里，沉沉地喘着粗气。
过了许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茫然地问：“是……谁干的？幽荧，还是屠龙者？”
萧辰的眼里闪过几丝复杂和挣扎，最终，他重重地摇了摇头。
“不是幽荧，也不是屠龙者。”
我疑惑地看向他：“为什么？”
他轻声分析道：“幽荧之前说过，他因为是容器，所以能和龙晶产生共鸣，从而牵引出微弱的力量。但这次的反噬来势汹汹，绝不是他那种水平能做到的。”
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可前提是幽荧说的是真话。
“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幽荧么？怎么突然间这么信他了？就不怕那些都是他骗我们的假话？”
萧辰摇了摇头：“那个时候，他的阴谋已经被我们揭穿了，没有必要再说假话。”
“而且，幽荧打电话那次，确实只是轻微地刺痛了一下。如果他真有这本事，当时根本不需要手下留情。”
我努力回想了下之前几次反噬的感受，缓缓开口：“这次反噬的强烈程度，倒是和在海龙号那次差不多。”
“也不是屠龙者。”他解释道，“他们出手，必然是抱着必杀的决心，绝不会只有反噬这么简单。”
我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不是他们，那还能有谁？”
有这两个家伙，就已经够难对付的了。
我的敌人，到底有多少？
萧辰定定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一个让我瞬间血液凝固的名字。
“是龙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