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辰听完我的提议，仔细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门主，恐怕不妥。”他严谨地分析道，“王尼乐此人，身手诡谲，擅长潜伏匿踪，确实是块好料。但子字部的主要职责是侦察、渗透与暗杀，他的功夫都在一个偷字上，做个内应、递个情报绰绰有余，可要说取人性命，恐怕还差些火候。”
我有些不解：“为什么非得会暗杀？像这次在亥字部，他能悄无声息地把东西拿出来，不就已经达成目的了吗？”
“对内监管，自然不必动辄生死。”萧辰解释道，“但子字部更多是负责对外渗透，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敌人，任务也远比内部调查艰险。”
他说到这里，神色沉了下来，眼神也变得锐利而冰冷：“很多时候，一旦暴露就再无退路，甚至需要正面对抗。若不能在关键时刻果断地掌握杀机，不仅会打草惊蛇，一旦落到敌人手里，更是下场惨烈。”
他话里的寒意让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行吧，我算是听明白了，搞暗杀原来是这个部门的核心KpI。
说到掌握杀机，我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幽荧。
目前我接触过的所有人里，要论杀人，他绝对是最利索的那个。
那干净利落的劲儿，总让我想起那些手艺高超的正骨师傅。
唯一的区别大概是，师傅“咔嚓”一声，是帮人疏通筋骨；他“咔嚓”一声，是把人脖子直接拧断。
人家是妙手回春，他是妙手回西天。
我不禁叹了口气：“可惜幽荧不能劈成三瓣用，不然子字部、寅字部和戌字部这三个部门，就都不用愁了。”
话音刚落，我便感觉身边的气压骤然一降。
只见萧辰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语气里带着一股压不住的酸味：“恕属下直言，门主，子字部首领之位，幽荧恐怕难以胜任。杀人与渗透，是截然不同的两项工作。会杀人是一回事，能不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敌营内部，迅速摸清对方的底细，又是另一回事。”
似乎觉得这句还不足以说明问题，他又补充道：“就他那张臭脸，那股藏不住的杀气，还没等他靠近目标，对方恐怕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让他去只会打草惊蛇。”
他满脸写着不爽，就差没人身攻击了，却还装作公事公办地分析着。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忍着笑打趣道：“我发现你一提到幽荧，话就特别多，你还挺关注他的。”
“谁……谁关注他了？属下只是就事论事。”
萧辰被我一噎，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有些不服气地抿紧了嘴唇。
看着他那副有些落寞的神情，我决定适时地展现一下作为门主的关怀。
毕竟，洞察下属的情绪并适时给予激励，本就是领导的必修课。
而说到激励，还有什么比“画大饼”更受打工人欢迎呢？
现在，正是给他喂颗定心丸的时候了。
我回想了下之前上班时老板的话术，郑重地清了清嗓子：“萧辰，你要明白，对其他人，我所看重的，也仅仅是他们某一方面的才干。但你不一样，你的位置无可替代。”
萧辰有些发懵地抬起头，似乎没跟上我这突然转变的画风。
“我对他们，是工作上的欣赏和使用。”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诚恳，“但对你，是倚重和信赖。龙门这么多人，只有你，是能真正为我分忧的。我遇到的人里，你是我最欣赏和喜欢的。”
这番话的分量，萧辰显然是听懂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沉默地垂下了头，让发丝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的神情。
空气安静了片刻，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肩膀，在那一瞬间有了不易察觉的放松。
他的声音有些低，像是从喉咙里闷闷地挤出来一样：“属下……绝不负门主信赖。”
话音落下，萧辰依旧垂着眼，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但那紧抿的唇角却不受控制地、悄悄地向上扬起了一个极小的弧度。
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又用力抿了抿，试图把那点笑意压下去，却没能成功。
看着他这副努力想绷住，却又藏不住窃喜的模样，我差点没笑出声。
看来我这颗定心丸喂得恰到好处，效果拔群。
这套职场“鸡汤学”，果然到哪都是驭下神技。
不过说起子字部，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之前为这个位置搞内部竞聘，印象里好像一个满足最低标准的都没有。
我拉开抽屉，从一堆文件中翻出了那份竞聘报告，再次翻看，结果比我记忆中还要糟糕。不止是没有合格的候选人，连部门名册上登记的总人数，都只有可怜的个位数。
“以前的龙门……难道就一直放着子字部不管？”我难以置信地看向萧辰，“这么重要的情报部门，怎么会连人都没几个？”
先前的郁结一扫而空，萧辰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精神气。
听我问起正事，他立刻条理分明地解释道：“此前蛇王的巳字部离心离德，只顾自身发展，并未担负起监察内部的职责。内部不稳，我们便无力向外渗透，所以不得不将王尼乐这样的人手安插进各部，以确保龙门正常运转。”
他顿了顿，继续说：“现在巳字部已逐步归位，属下也正准备筹建子字部，将人手陆续抽调回来。只是可用之人确实不多，所以想着索性等您通过竞聘选出首领，再一同商议人员规划。”
他说完，在通讯器上操作了几下，我的通讯器立刻“叮”地一声，收到了一份文件。
“这是属下整理的，关于龙门十二部门人员规划的初步报告。”
我点开报告，里面的条例清晰地罗列了目前龙门可进行多方面发展、能够流转到其他空缺部门的几十号人员信息。
好家伙，真是捡到宝了。
有萧辰这么个得力干将在，我这个甩手掌柜都能当得安安心心。
光看这份报告的细致程度，就知道他私下里下了多少苦功。
目光扫到王尼乐那一页时，我停住了。
照片上的年轻人留着清爽的寸头，笑起来阳光灿烂，露出一对小虎牙，一双大眼睛里透着满满的清澈和……愚蠢，看上去就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我实在无法把这张清纯无害的脸，和那个能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亥字部、搅动风云的神秘高手联系在一起。
这巨大的反差让我忍俊不禁，那份想亲眼见识一下的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
我的指尖在王尼乐那张傻气十足的照片上轻轻一点，对萧辰下令：
“等他从亥字部脱身后，第一时间带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