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一下,工部的官员们立刻行动了起来。
柳太傅亲自督造“祥瑞之物”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小范围内传开。
谁都知道,这是天大的功劳,是圣上给柳太傅将功补过的机会。
工部尚书更是人精,亲自拨了一处离皇宫和居民区都最远的皇家废弃窑厂,美其名曰“清净,利于保密”,又挑了十几个手艺最好、最听话的老工匠,全都交由柳太傅调遣。
柳太傅手握圣旨,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只觉得意气风发。
他按照柳飘飘给的方子,指挥着工匠们备料、混合、建造新的熔炉。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太傅大人,这方子……靠谱吗?”一个经验丰富的老窑工看着那混合在一起的沙子和石灰,有些迟疑,“咱们烧瓷器,用的都是上好的高岭土,这沙子……能烧出宝贝来?”
柳太傅眼睛一瞪,官威十足:“大胆!此乃陛下亲封的‘祥瑞之法’,岂容你质疑?只管按方子做,出了事,自有本官担着!”
老窑工被他一喝,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嘴。
另一边,御书房。
工部尚书正在向顾景渊汇报进度。
“……陛下,柳太傅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预计明日便可开炉烧制。只是……”工部尚书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顾景渊问道。
“只是柳太傅似乎……太过心急了些。臣听说,他为了追求所谓的‘纯净’,下令将熔炉的温度提到了极限,还说要一鼓作气,彻夜烧制。”工部尚书小心翼翼地说道。
顾景渊闻言,与一旁的太子顾子珩对视了一眼。
顾子珩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哎哟喂!还极限温度?还彻夜烧制?生怕炸得不够响是吧?】
【这不就是压力锅拧到头还堵住出气口吗?典型的作死行为啊!】
【父皇,我建议明天让人准备好水和沙土,就在玻璃坊外面候着,专业消防队,随时准备救火!】
顾景渊听着女儿的心声,脸上波澜不惊,对工部尚书吩咐道:“无妨,一切都由柳太傅自己做主。不过……安全为上。你派一队禁卫军,在玻璃坊外三百步设下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再备些救火之物,以防万一。”
工部尚书心中一凛,陛下这是……不看好柳太傅?
他不敢多问,连忙领命:“臣遵旨!”
一夜无话。
第二天,京郊的玻璃坊成了全京城最受瞩目的地方。
柳太傅更是整夜未眠,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死死地盯着那座新建的熔炉。
火焰熊熊,将整个窑洞映得一片通红。
“温度!温度如何了?”他嘶哑着嗓子问道。
“回……回太傅,已经,已经到顶了!再高,炉子就要撑不住了!”一个负责看火的工匠满头大汗地回答。
“好!好!”柳太傅激动地搓着手,“保持住!待时辰一到,便可开炉取宝!”
工匠们一个个面色紧张,看着那烧得通红,甚至有些微微变形的炉壁,心里直打鼓。
总觉得……要出事。
终于,柳太傅掐指一算,大喊一声:“吉时已到!开炉!”
两个胆大的工匠,用长长的铁钳,小心翼翼地去拨动炉门。
就在铁钳触碰到炉门的一瞬间——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从熔炉内部爆发开来!
整个地面都仿佛颤抖了一下!
那座被寄予厚望的熔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砸中,瞬间四分五裂!
灼热的气浪夹杂着赤红的玻璃液和破碎的砖石,向四面八方疯狂席卷!
“啊——!”
“快跑啊!”
“炸了!炉子炸了!”
离得最近的几个工匠,瞬间就被气浪掀翻在地,滚烫的玻璃液溅在他们身上,烫得他们发出凄厉的惨叫。
整个玻璃坊内,哭喊声、哀嚎声响成一片,浓烟滚滚,一片狼藉。
柳太傅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片废墟,耳朵里“嗡嗡”作响,脸上、头发上,全是黑灰和尘土。
一块还带着高温的玻璃碎片“嗖”地一声从他耳边飞过,削掉了他的一缕头发,狠狠地钉在身后的柱子上。
他吓得浑身一哆嗦,终于回过神来,裤裆处,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意。
他……他竟被活活吓尿了!
“走水了!快救火!”
守在外面的禁卫军听到巨响,立刻冲了进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提水、泼沙,控制火势。
很快,工部尚书也快马加鞭地赶到了现场。
他看着这如同战场般的惨状,和那个失魂落魄、瘫坐在地的柳太傅,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陛下……陛下竟然全都料到了!
他不敢耽搁,立刻派人将受伤的工匠送去救治,然后连滚带爬地跑回皇宫,向皇帝复命。
御书房内,顾景渊正陪着呦呦下五子棋。
听到工部尚书带着哭腔的汇报,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落下一颗黑子,堵住了呦呦的“活三”。
“知道了。”他抬起头,平静地说道,“工匠们好生医治,抚恤从优,都从朕的私库里出。至于柳太傅……让他先回家歇着吧,想必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这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工部尚书看着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帝王,敬畏之心油然而生,叩首之后,匆匆退下。
顾景渊低下头,看着正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棋盘的女儿,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
“呦呦,该你了。”
【哼!就知道堵我!臭棋篓子父皇!】
【不过……刚刚那一下炸得可真响啊!过瘾!】
顾景渊嘴角的笑意,再也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