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冬雪成灾,压塌了不少民房田舍,天气严寒,受了灾的百姓,又被风寒迫害着,无疑是雪上加霜。
圣上将年底祭祀的经费挤出来,用于赈灾,各世家为表忠君爱民,纷纷大开府库,施粥布医,叫灾民好过了不少。
毓王有禹州赈灾的经验,这次雪灾处理的得心应手,他在民间越来越有威望,还被人们编成诗歌广为传颂。
有人在借机生事,捧杀毓王。
这可不是好事,先太子就是被这明晃晃的捧杀之计害死的,有人想让毓王重蹈覆辙。
老皇帝是先帝几个孩子中最不聪明的孩子,却是最幸运的,他那点子聪明全用在了对付自己的发妻和长子身上了。
只怕,这会又转头去对付萧承毓,眼下老皇帝无人可用,也不能真弄死萧承毓,毕竟留给他全乎的儿子不多了。
十一皇子还未到弱冠之年,不成气候,另几个残的残,病的病,要不就躲在封地不出来,只剩萧承毓能委以重任,若他真像先太子那般完美无瑕,贤德兼备,老皇帝还真不敢留用他。
偏他萧承毓好人妻,尤其喜欢臣子之妻,世人皆知,这是他的污点,也是老皇帝拿捏他的把柄。
好人妻的萧承毓此时正跪在两仪殿,想用这次功绩求圣上将宋幼棠赐给他为侧妃。
老皇上气得差点吐血,他前脚刚把人家谢家的孩子弄没了,他这儿子后脚就要抢人家的媳妇。
“荒唐!混账!你简直是胡作非为,读了多年的圣贤书都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你贵为王爷,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你非得搞人家谢珣的未婚妻,你与谢珣还算得上是表亲,你叫朕的老脸往哪放!”
“明日御史不参死你,就得骂朕,养儿不严,为君不正!”
圣上大抵是进补的丹药吃多了,骂起人来中气十足,足足骂了半个时辰。
萧承毓跪在殿上,一脸不服,显然是要一怒为红颜。
“父皇,儿臣从未求过您什么,儿臣只要她!”
“滚!滚回你王府待着!”
萧承毓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群侍卫内侍拖出了两仪殿。
得,立了功的毓王又被禁足了。
——
谢珣下了值就去了金水阁。
被禁足的萧承毓此刻正在坐在炭火旁等他,棋盘上还留有一残局,还是宋幼棠留下的,他至今还未破解。
“见过殿下。”
谢珣带着一身风雪,进了厅堂,还是像从前那般礼数周到。
“坐吧,她还可好?”萧承毓出声问道,虽然他问得有些唐突。
“还好。”
谢珣随意回了句,就从怀里掏出一只盒子,交给了候在一旁的何先生,竟是宋幼棠那日吃下的丹药,他从宫中搞到了一颗,现在陛下已经开始日日服用此丹药了。
何先生接过丹药,仔细辨认着,又放在鼻下闻了闻,只有药草的馥香,再无其他气味。
“未闻到伽罗香的香气,宋大夫可曾辨过?”何先生只将药丸归还,顺便问了一句。
“嗯,她也说此药无事。”
谢珣接过药丸,又揣回了怀里。
“那便是无事了。”
何先生辨完那药就退下了,等他离开后,萧承毓才问谢珣,“你不相信宋幼棠说得?”
“微臣从不盲目轻信于人。”
谢珣见时辰不早了,也起身告退了。
萧承毓自己待在金水阁,着实无聊,这金水阁少了宋幼棠还真是无趣得很呢!
唉,宋幼棠,你个小骗子,看你最后怎么收场!
——
谢珣出了金水阁,并没有回谢府,而是晃荡到天黑,才来到靖安侯府后巷,趁着夜色翻了进去。
那翻墙的动作过于娴熟,跟他身后一起翻墙的无愁直呼无脸见人,堂堂谢氏明珠,半夜翻墙,只为偷香窃玉。
谢珣进了屋,等着身上的寒气退散了才敢进到里间。
寒水院的奴仆见到谢珣,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今日如何了?”谢珣脱了大氅,只穿着绛紫色的长衫,更显贵气逼人。
“就那样。”
宋幼棠半躺在床榻上,脸色还是惨白得很,她重伤初愈不久又历经小产,再好的身子也经不住如此折腾。
“你若觉得那药不行,就自己开方子,让他们去抓。”
谢珣坐在床边看着宋幼棠,那张刚养回来的小脸又瘦成了巴掌大小,瞧着让人心疼。
“医不自医。”
“还记得你在金水阁试的那药丸吗?”
谢珣只将宋幼棠微微扶起,往她身后塞了个靠枕,就端起冷好的药喂给她,边喂边说道。
“嗯。”
宋幼棠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等着谢珣继续往下说。
“禹州之乱的背后主谋是自称青衣教的大祭司,他利用药物控制了禹州乃至整个颍川郡的官员,在慢慢渗透整个中州,此人杀伐果断,又善兵法,且用兵诡道。”
一碗汤药喝完了,宋幼棠听的很认真,一双杏眼水汪汪的一直看着谢珣。
谢珣忽的一笑,如冰雪消融,震的人心头一颤,很快那如拨云见月的笑容转而变得冷冽凝重。
“巧了,那赫连熠最后就是在中州失去了所有踪迹,更巧的是他出自武将世家,兵法谋略不在我之下,你说,那青衣大祭司会不会就是赫连熠呢?”
宋幼棠见谢珣突来的温情只是给自己挖坑,瞬间觉得很下头。
谢珣一笑,生死难料,世人诚不欺我啊!
“狗男人!”
宋幼棠拽出身后的靠枕狠狠地砸在谢珣脸上,愤愤地骂出声。
谢珣挨了一枕头,不怒反笑,这人,又恼羞成怒,经不起试探。
“还有前段时间的引魂香,恐怕与那赫连熠也脱不了关系......”谢珣乘胜追击,继续挖坑,等着宋幼棠自己掉进来。
宋幼棠哪里敢回话,谢珣说得这些也是她心里的疑问,偏偏那日的丹药里还有伽罗香,现下她心虚的不行,她那点道行在成了精的谢珣跟前是真的不够看的。
“我为那孩子抄了几遍往生咒,你作为他的生父替我烧给他吧,愿他早日托生轮回,找个好人家......”
宋幼棠只将枕下抄好裱纸拿出来,递给谢珣,再不说话。
“我谢家就是顶好的,他还会再次回来的。”
谢珣接过那张裱纸,眼神忽得暗了下去,他坐在床边,等着宋幼棠睡熟,才起身离开,消失在一片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