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幼棠躲在寒水院,不敢轻举妄动,她不知道谢珣查到了什么,又知道些什么。
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还不动。毕竟她确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动。
全京中的人都知道了宋幼棠在国公府生逼亲母写下断绝契书的事。
有人站在礼法的制高点骂她大逆不道,罔顾人伦,若要断情绝义,怎么也得效仿哪吒三太子那样割肉还母,剔骨还父,才算是撼天动地。
也有人唏嘘她的不幸,一个幼女被扔在他乡,无人管顾,亲生父母都各自再婚生儿育女,偏她成了最多余的一个人,一无所有。
更有人将李氏和宋侯爷拎出来高骂,那句‘生而不养,枉为人’被学子们改成了‘生而不养,是为贼’!
李氏因为此事,眼看着快到手的诰命夫人的封号就这么没了,还是毓王殿下亲自说的,为人生母不仁不慈何以为天下妇人之率!
李氏被钉在礼法的耻辱柱上,连带着贺家也跟着遭了白眼,前几日还风光无限的贺参将如今是遭了毓王的冷遇,致使在整个京中都被有意无意的排挤着。
整个李家也因李氏和崔清欢的算计差点被谢珣和毓王清算,还好李家老太君杀伐果断,直接弃了那两个不成器的庶子,才堪堪平息了谢珣的怒火。
敢算计谢珣的未婚妻!真是蠢!死有余辜!
李家差点要退了与崔家的亲事,虽说他们李家也不干净,但是人性就是这样偏颇的,我可以不好,但是绝对接受不了你在我眼皮子底下使坏。
崔清欢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任凭她怎么哭闹撒娇,还是被崔国公下令送去了京外的庄子,就连嫁妆也一并抬过去了,崔清欢只能从那个庄子出嫁。
她显然是被国公府放弃了。
她不甘心,最后还是求到崔清玉眼前,只为见谢珣一面,只要谢珣还肯帮她,她就能回到国公府,再从国公府风光嫁入李家。
崔清玉还是很心疼他这个妹妹的,只是他想不明白往日里乖巧的妹妹如何变得如此蛇蝎心肠了。
他哪有脸再找谢珣,他与谢珣那点子情谊早被崔清欢霍霍光了,可他依旧等在了谢府的门外,不仅仅是为了崔清欢,他想得更多的是国公府,正如他父亲所说,崔家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而除了毓王殿下,还有与谢家的交好也是国公府不能再失去的了。
一颗单纯的心也长出了那么多的衡量,成熟的代价就是让成算杀死幼稚,冷漠掐死单纯,将心软扼杀在心底,血淋淋的。
谢珣打马归来,就看见昔日的好友立在自家门外的石狮旁,一脸落寞。按往日,这家伙早就不等下人通报,风风火火的闯进自己的回玉阁了。
“如......谢大人。”
崔清玉遥望马背上的谢珣,如琢已然无脸再叫出口,一声谢大人,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位置。
马上和马下的两人,像隔着千军万马。
少年时的情谊如骄阳烈火炙热真诚,大大小小的隔阂全会被几杯烈酒化解。
而今的交情更是淡如清水,掺杂不了任何算计,脏污的东西一旦落了进去,那一池清水就脏了。
“要是为了崔姑娘的事,世子还是请回吧!”
谢珣翻身下马,开门见山,瞧崔清玉一脸扭捏就知道是为了崔清欢而来。
“如琢,她是想跟你解释下误会......”崔清玉见谢珣如此直白,急忙说道。
“误会?崔世子是在质疑大理寺办案能力!”
那日的事情即使没有宋幼棠给的口供,大理寺照样能查个一清二楚。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也不知道如何说起。”
崔清玉见不得谢珣与自己如此生分,那一口一个崔世子喊得他心里发慌,谢珣这是要与他们国公府生分了。
“世子还是请回吧,国公爷要是知道了你还在参与崔姑娘的事,只怕会罚你,你作为公府世子,心思应该在朝堂之上,而不是掬于后院。”
谢珣说罢就进了谢府的门,不再理会身后的崔清玉。
“清玉受教!”
谢珣的一句话如当头喝棒,点醒了崔清玉,他执手行礼与谢珣告辞,翻身上马向着城外的军营奔去。
——
谢珣接连几日都没有去上值而是趁机脱身去了趟禹州。
青岚山位于禹州西部,是一座灵气隽秀的山,山谷里有活泉,冬日里的也不会结冰上冻,此时还在冒着氲氲的热气。
谢珣带着人乔装成来此采买药材药商,在山脚下镇子住了下来。
禹州也称药城,大靖内的药材三分之二都来自禹州。
镇子被山气包围,静谧而悠闲,客栈里有许多来往的药商,身上都沾着甘草或是紫草的药香。
老板娘是个话多且心思活跃,和每一位客商都能说上几句,除了楼上甲子号的那位清贵的王公子。
此时王公子正在喝早茶,一双冷眸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店里的食客,听着天南地北的闲谈。
“我昨日去山中拜访石老道长,想托霍老板再帮着进一批松漠的草麻黄,哪成想药王观人去楼空了,莫不是石道长三人在禹州之乱遭了不测?”
一位操着淮南口音的药商询问着与自己坐在一起的黑脸大汉。
“石道长确实很久没回来了,只怕你找到霍老板,霍老板也不能给你弄来松漠的草麻黄,前段时间上面查得严,切断了咱们和都护府之间关卡,没有京中的通关文书,谁也出不了关......”
黑脸汉子是本地人,只将自己知道的一一道来。
化身王公子的谢珣默默地坐在一旁,端着茶杯,竖着耳朵听得仔细。
那两人深一句浅一句的说了半天,淮南来的那药商才起身离开,说是要去山上再看看,没有草麻黄看看能收点中麻黄也不虚此行。
等那淮南来的药商走远,谢珣也带着无愁跟了上去,只两三步就追了上来。
“这位老板请留步,在下王旬,刚才听闻老板想收一批草麻黄,正巧我手里有些草麻黄,不知道能不能和老板做个生意?”
谢珣递上了自己的名帖,孚亨商会,王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