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财停下脚步,侧过脸,月光照着他半边脸,明暗分明。
“因为证据。”他说,“没有证据,说了也没用。那人藏得很深,深到……你可能永远都想不到他是谁。”
“那你现在有证据了?”
“快了。”张大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老鳖’不是落网了吗?工地袭击不是发生了吗?所有的线,都连起来了,正在接近真相。”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赵欣欣,如果你真想替你爹报仇,就继续配合雷黑子。但记住一点——”
“什么?”
“离乔永年远点。”张大财说,“他不是你的仇人,他是……棋子。”
说完,他大步走向车子。
赵欣欣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车灯的光晕里。
风吹过来,冷得刺骨。
“张大财,你站住!”她突然大喊一声。张大财拉开车门,转过身来看着她。
“财哥,你不恨我吧,原谅我。”赵欣欣哭起来了。
“为爹娘报仇,人之常情,我理解你。”张大财也看着他,眼眶湿润了。
赵欣欣爬起来,飞奔过去,扑进张大财怀里抽泣着。
他们分手后,赵欣欣心事重重的回到豪华的别墅里,四处空荡无一人。
手机突然震动。是那个神秘号码发来的短信:
“你要找的人有线索了。‘狗剩’没死,在云南瑞丽边境,重病。他说,当年的事,除了他和‘老鳖’,还有第三个人在场。那人姓吴。”
吴?
赵欣欣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名——吴启明?
那个在矿业大会上和张大财针锋相对的政策研究员?
乔永年的白手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谁布的棋局?。
谁是棋子?
谁是下棋的人?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站在了棋盘的正中央。
而执棋的手,不止一双。
夜更深了。
废墟上,赵欣欣缓缓跪下,对着老槐树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头。
“爸,”她对着冰冷的土地说,“不管真相是什么,不管凶手是谁……”
“这一次,我要自己查到底。”
黑云岭矿井透水的泥水还没抽干,赵欣欣在蓬江县局签字提交通话记录的消息,就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炸得省城矿业圈人心惶惶。但此刻,在省城东郊那座占地三十亩、门禁森严的“乔府”深处,另一场风暴正在酝酿——这场风暴的源头不是张大财,而是那些曾经歃血为盟、发誓要把他踩进泥里的“自己人”。
乔府宴会厅,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
长条桌上摆着空运来的澳洲龙虾、神户牛排,醒酒器里的拉菲泛着宝石红的光。但这顿本该庆祝“张大财即将完蛋”的庆功宴,气氛却诡异得让人喘不过气。
晋商集团董事长乔永年坐在主位,手里盘着那对油光水滑的核桃,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他左手边坐着省发改委政策研究室的吴启明——这位“学者型官员”今天没戴眼镜,眼神有些飘忽,面前的酒一口没动。右手边是个生面孔,四十出头,西装笔挺,腕表是百达翡丽的星空款,笑容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一样——他是环球资源投资基金会大中华区新任副总裁,詹姆斯·李,中文名李慕华。
再往下,是省内另外三家中型矿业公司的老板:做铁矿的刘胖子,搞铜矿的马老三,还有专做稀有金属的韩老四。这三人当初是跟着乔永年摇旗呐喊最凶的,此刻却像鹌鹑似的缩着脖子,眼神躲闪。
“诸位,”乔永年端起酒杯,声音洪亮,“这一轮,咱们打得漂亮!矿难、调查、资金链、旧案重启……四面起火,八面来风!他张大财就是铁打的,也得脱层皮!”
稀稀拉拉的附和声。
李慕华优雅地抿了口酒,用带着港台腔的普通话接话:“乔老说得对。我们黑石基金在资本市场的配合,效果显着。云川矿业股价已经跌去四成,财晟投资那套‘实物分配’的把戏,撑不了多久。”
吴启明咳嗽了一声,没接话,只是拿纸巾擦了擦额头——空调开得很足,他却在冒冷汗。
乔永年哈哈一笑,目光扫过刘胖子三人:“你们三位,最近也捞了不少实惠吧?张大财的客户,可没少往你们那儿跑。”
刘胖子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托乔老的福,是……是接了点单子。”
“接了点?”乔永年眉毛一挑,“我听说,鑫源矿业原来那个最大的电解铜客户,现在每个月从你那儿走两千吨?马老三,你拿下黑云岭那边三个锂矿的中游加工合同了吧?还有韩老四,张大财在滇西那个稀土矿的配额,是不是转到你名下了?”
每问一句,那三人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利益。当初联盟成立时,乔永年拍着胸脯保证:“打垮张大财,他的市场、客户、资源,大家按出力多少分!”现在仗还没打完,分赃的算盘已经打得震天响——问题是,怎么分?谁多谁少?
“乔老,这都是……暂时过渡。”马老三硬着头皮解释,“等彻底打垮张大财,这些资源怎么分配,还得您主持公道……”
“公道?”乔永年忽然笑了,笑得让人头皮发麻,“我现在就是在主持公道啊。”
他放下酒杯,拿起桌上一份文件,慢条斯理地翻开。
“刘胖子,你去年在吕梁那个矿,安全事故死了三个人,是你小舅子瞒报的吧?要是捅出去……”
刘胖子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盘子上。
“马老三,你公司账上那三千万‘环保技改资金’,好像转到你澳门那个情妇账户里去了?巧了,我这儿有转账记录。”
马老三浑身一抖,酒洒了一身。
“韩老四就更精彩了。”乔永年笑眯眯地,像在说家常,“你儿子在加拿大赌场欠的那八百万加元,是高利贷吧?放贷的好像跟我一个老朋友很熟。”
韩老四直接瘫在了椅子上,面如死灰。
宴会厅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