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库里的阴冷仿佛钻进了骨头缝,一路跟着丁楚楚回到了家。
那栋位于市委家属院深处、绿树掩映下的二层小楼,平日里是权力与安宁的象征,此刻却像一座华丽的囚笼。她用钥匙开门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试了两次才对准锁孔。玄关暖黄的灯光洒下来,却驱不散她周身的寒气。
薛金刚还没回来。家里静悄悄的,只有客厅那台老座钟发出规律而沉闷的“滴答”声,敲打在丁楚楚的心上。她脱下外套,动作有些迟缓,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张大财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和那句恶毒的威胁——“否则明天全市都会看到你和我的激情视频!”
她瘫坐在客厅柔软的沙发里,指尖冰凉。不行,绝对不能让他把视频散播出去!我嫁入豪门太不容易了,得到的地位岂能轻易丢失呢?薛金刚爬到这个位置也不容易,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明枪暗箭。这次他对张大财的打击,想必也是在给我鸣不平,在给我讨欢心。但他哪知道事情已经逆转了。哎!……张大财既是一个疯子,鱼死网破的事情肯定是做得出来的。我的脸面,薛金刚的前程,这个家的体面,甚至可能牵扯出薛金刚更多的她都不知道的事情来……她不敢再想下去。
必须说服金刚停手。
夜色渐深,门外终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和钥匙转动的声音。薛金刚回来了,带着一身淡淡的烟酒气和掩饰不住的疲惫。丁楚楚急忙小步上前帮助他脱下西装外套,随手递给热毛巾,揉了揉眉心。
“还没睡?”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依旧保持着惯常的沉稳。
“等你。”丁楚楚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很高兴,“今天……顺利吗?”
“老样子,一堆破事。”薛金刚松了松领带,坐到沙发上,闭上眼睛养神。
丁楚楚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他。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和眉宇间的倦色,到嘴边的话又有些难以启齿。她坐到他身边,手轻轻放在他的手臂上。
“金刚,”她斟酌着开口,“我……我今天遇到张大财了。”
薛金刚猛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她,疲惫感一扫而空:“他找你?在哪里?他对你做了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带着不容错辩的紧张。
“在车库,他堵住我。”丁楚楚垂下眼睫,避开他审视的目光,“他没对我动手,但是……他说了很多话。他很不对劲,像疯了一样。”
“他说什么?”薛金刚的声音沉了下去。
“他说……你要把他往死里整,不给他活路。他让我告诉你,今天之内必须停止所有动作,否则……”丁楚楚顿住了,那个威胁让她感到屈辱和恐惧。
“否则什么?”薛金刚追问,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冷意。
丁楚楚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丈夫:“否则,他就要杀我杀你,就要鱼死网破。”
客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座钟的“滴答”声,一下,又一下,敲得人心慌。
薛金刚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眼神阴鸷得可怕。他没有立刻说话,也没有暴怒,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缓缓握成了拳。
这短暂的沉默,像一把钝刀子,在丁楚楚的心上来回切割。对张大财的打击报复最先是丁楚楚自己提起的,现在又要他放弃,丁楚楚真难开口说这事,但是也不得不说。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恶心感涌上喉咙,但她强行压了下去。现在不是表现这个的时候必须先解决迫在眉睫的危机。
“金刚,”她放软了声音,带着哀求,“我知道他该遭,我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弄死他。但是,他的威胁我觉得也不得不防。毕竟你身居高位,他一个平民扭住你不放,我真担心对你造成一些负面影响,对你的前途不利。万一把他逼急了,他要杀要砍的,什么都做得出来!你的名声,你的位置,我们这个家……不能毁在这种事情上啊!”
薛金刚猛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僵直。
“他敢对你,我最爱的老婆对手,我就非弄他下来不可。他的事情是证据确凿的,我们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他敢来,我就通知警察死里整。楚楚,我们不能有妇人之仁啊。”
“可是......他乱杀乱砍,在没有证据以前又不敢把他抓起来啊。杀人三千,自损八百,金刚,为了你,为了我们大家,我非常感谢你,但我决定放弃。搞成两败俱伤了,对大家都不利!”
“他不敢!”薛金刚霍然转身,眼神凌厉,“他这是在讹诈!虚张声势!”
“万一他做了呢?”丁楚楚也站了起来,情绪有些激动,“他今天的样子,跟亡命徒没有什么区别。他连堵我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的?金刚,算我求你了,就当是我当初没有说这个事情吧,为了我,暂时退一步,行不行?以后再找机会收拾他不行吗?”
说着说着,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毫无预兆地再次翻涌上来,比之前在车库里那次更甚。她猛地捂住嘴,冲向了洗手间。
“呕——”
对着洗手池,她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头晕目眩。
薛金刚跟了过来,站在门口,眉头紧锁:“你怎么了?不舒服?”
丁楚楚用冷水拍了拍脸,看着镜子里自己苍白憔悴的脸,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她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