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恩的机体失去了阿尔忒弥斯的牵引,径直从高空坠下,他想要靠喷流减慢速度,但这等情况下已然无济于事。
随着一声巨响,砸落在希斯塔尼亚帝国中央广场的亚利克西斯皇帝雕像旁,周围的人群惊呼着四散逃开。
然后,阿尔忒弥斯也被击落,因引擎失速,撞在尤恩面前的空地上。拉菲尔得意地操纵着痴愚金龙缓缓坠下,一脚踩在阿尔忒弥斯的机体头颅上。
“看来这就是你的结局了。”拉菲尔操控机体稍稍发力,脚下的机械就这样被踩成铁饼,“我会兑现我之前的承诺,说到做到——就在你的眼前。”
“什么?”尤恩慌张地看着眼前逐渐升空的拉菲尔,以及再次合体为炮管形态的浮游兵装,拼命晃动着操控杆,“动起来啊,猎魂鲨!”
机体不听使唤后,他又想要通过控制秘银来破坏浮游炮的组合,但刚刚有了这个念头,他的意识就又被拖回那片该死的草原。
统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这就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结果。那些国民马上就要被你害死啦,怎么样,满意吗?”
“混账。”尤恩试图把唾沫吐到统帅脸上,但失败了,那口痰反而又掉了回来,沾在他的额头。
“可怜虫。”统帅嘘声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我爱着希斯塔尼亚的人民,我不想让他们受到踩踏、玷污……”
“所以就拿自己国家的人民当做炮灰,发动战争,屠杀其他国家的人民?”尤恩大叫道,“这种歪理邪说,我绝不认可!”
“我可没拿他们当炮灰,不过你并不了解这一切,和你争论这些东西也是挺无聊的。”统帅说,“举个极端的例子。如果希斯塔尼亚人和伊芙娜人,其中有一个人种一定要死光光,选一个活着,你会选哪个?”
“……我选希斯塔尼亚人。”尤恩说,“查理告诉过我,本质上我们都是希斯塔尼亚人,这样选就不会有人死。”
“文字游戏玩得不错,可惜我这个是按自我国别认知算的。”统帅无情地说,“再选一遍。”
“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吗?这种情况根本就不会出现,现实就是,大家明明都可以和谐地活下去,为什么就非要赶尽杀绝?”尤恩质问道,“靠屠戮他人崛起的种族,难道日后不会遭到报应吗?”
“报应?恕我直言,这个说法未免也太奇异搞笑了点。”统帅不屑地说,“蓝藻用光合作用产生氧气,造成的大氧化灭绝了99%的古菌,按照因果报应说,这个物种现在一定很悲惨地灭绝了吧?”
“……”
“不过我的逻辑观念,其实也不是很隐晦。人生在世,究竟是为了什么?人类的欲望、需求又都有什么?”统帅侃侃而谈道,“人类需要先满足食欲、睡欲,然后是住所和安全感,再到地位、尊严……直到最后的超越性的,高层次的自我价值实现,其实我觉得完全可以不用分类的这么复杂。”
“人类这个物种,活在世界上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了——赢。”
“赢?”尤恩皱着眉说,“这是什么歪理?”
“人类本身是物质方面上的存在,生理需求都需要用物质来实现,但人类实际上满足的却是精神上的激越感。进食获得的饱腹感,是人体在为战胜饥饿而欢呼雀跃。安全感则是对战胜潜在危险的胜利欲。”统帅践踏着尤恩的身躯,“爱是对能够帮你得胜的存在的依赖性,恨则是对失败的不甘——这份不甘本就是对胜利的渴望。”
尤恩抬起头,莫名觉得这个男人的逻辑是如此好笑:“这么说来,所以你本质上就是一个强化版的阿q?”
“正是,而且是究极无敌plus强化版,一个能把所有人都强行按在地上摩擦的阿q。我就是胜利这个概念本身的化身!”统帅得意地张开双臂,以一种宛如大鹏展翅的姿态,向尤恩炫耀着他身上那种能置人于死地的独特光辉,“其他人做得到吗?”
“你就……这么确定你自己是胜利的化身,从不会失败?”
“当然,这也是我不能理解你。你和我一样,擅长获取胜利,你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统帅说,“但对上我,就只有失败这一条路。为什么不能顺从我呢?为什么就不能服从我呢?为什么不加入我的阵营,和我一同共襄盛举,获得这永恒的胜利?这可是双赢的戏码。”
“你管这叫双赢?”尤恩不满地说,“这意味着我要把我的身躯让给你,你却说这是双赢吗?”
“当然,双赢的含义就是老子赢两次。”统帅说,“但从你的情感角度而言,你也不是什么都得不到。我会帮你阻止拉菲尔,保全帝国的民众,并让他们加入到我自己的伟大国度之中,获得最优等的待遇……”
在他说话的同时,那柄战斧再次出现,并被他缓慢抽出:“可是如果你还不愿意的话,那我不建议使用暴力手段强制达成这一点。”
“……这样的话,我或许错怪了你。”趴在地上的尤恩忽然说,“你并不是那种贪婪而愚蠢的独裁者。”
“噢,所以你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吗?”统帅赶紧把尤恩扶了起来,“暴力是最直接,但也是最低级的手段。如果你愿意和平的与我协作,我就会予你回报。加入我的伟大事业吧,同胞!”
同一时刻,现实世界,拉菲尔的机体逐渐升入高空,四周的光芒再度黯淡下来,聚集在她的炮口处。正如她先前的承诺那样,她要用这一击,毁灭帝国的帝都。
而在此时,一发炮弹忽然从远处袭来,擦过她的装甲。她不爽地扭过头去,发现那是一架沙兰加之弓,正在试图朝她射击。
“愚蠢的虫子,只有二代机体的水准也敢阻拦我。”拉菲尔分出一个脉冲浮游炮组件,一炮击穿了那台机体的发动机。
意料之中的弹药箱爆炸直接炸飞了那台机体的右臂,使机体瘫倒在地,失去了攻击力。
“啧,有点耽误进程了。”拉菲尔看向操控系统,“当初设计师为什么还要加装这么多保险措施,出了点意外情况之后还要一个个解开才能用这个……”
“痴愚金龙”的蓄能炮因为威力太大,被设计成了只有在四个防御矩阵生成器生成完整四面体,将机体包裹在内的时候才能释放。一旦出现什么意外事故,导致防御出现缺陷,就会停止攻击,要想强行发动攻击,就得手动解开安全保险阀。
现在,生成器被阿尔忒弥斯打掉一个,拉菲尔就只能一边抱怨着一边完成繁琐的解限措施。
“还要重新核对对应的晶石……”拉菲尔将自己的深红色十字星放在操作台上的槽孔中,“等会儿还要在规定时间内确认指纹,烦人……”
等待过程中的她,忽然瞥见了那台刚才被她打爆的机动装甲。一个粉色头发的小女孩来到机动装甲的旁边,焦急地拍打着外装甲,似乎想把它打开。
舱门缓缓开启,那其中竟然也有一位粉色瞳孔的少女,那是瑞吉尔。
“梅丽,你怎么来这儿了?”受到爆炸冲击,大脑神智有些不清的瑞吉尔勉强钻了出来,在看到妹妹的一瞬间清醒过来,“我不是让你去避难吗?”
“我,我很担心你!”梅丽焦急地说,“姐姐你头上好像受伤了,有好多血……”
“没关系,不要紧。”瑞吉尔推搡着梅丽,“你快走,这里很危险!”
“走了我也得带上你……”梅丽试图把瑞吉尔拽出来,但力气太小,怎么也用不上劲。
“姐妹吗?还真是怀念啊。”拉菲尔感叹着说,“凭借那种东西就想阻拦我,哼,活在这种痛苦的世界上还真是难为你们了,这就赐予你们无痛的死亡……”
天空黑暗下来,但炮口的光线却越发明亮,这让瑞吉尔莫名的不祥预感越发强烈:“没时间了,你快走!”
“不,我我要带上你……”
瑞吉尔咽了口口水,她意识到,就算现在以最快的速度逃开,也不太可能幸免于难了。
必须做些什么,阻止这一切……
想到这里,她感到以太的魔力在身体中涌动着,她的双眼开始变红。
“——什么?”察觉到极其熟悉,与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精神辐射,拉菲尔震惊地看向瑞吉尔,“你,你怎么……”
这份震惊甚至让她僵在原地,忘记进行解限操作,系统提示音自动响起:
“检测到驾驶员未按照指定操作完成解限程序,安全保险系统自动锁定,蓄能操作强行终止。”
“不,不,不!”拉菲尔焦躁地捶着驾驶舱内壁,“该死的小畜牲,敢坏我的好事!”
同时,意识世界之中,被统帅搀扶起来的尤恩整理了一下自己狼狈的外观:“那听起来的确很不错,但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请问吧。”统帅努力摆出了个似乎是他自己觉得和蔼可亲的笑容。
“既然一半身躯都变成白骨,没有血肉了的话……”尤恩问,“那你是不是只有一个蛋啊?”
“嗯?”统帅的笑容僵住了。
“见鬼去吧,疯子!”尤恩一拳揍在了统帅的左脸上,让毫无防备的他重重地摔了出去。
“好吧,我还记得,你曾经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比作但丁和丁真,‘但但丁丁真真’,还记得吗?”统帅揉着脸爬了起来,“说实话这个比喻并不准确。”
“你究竟在说些什么鬼话……”尤恩摆出一副嘲讽的神态,“既然你的那副鬼样子,从中间烂得那么整齐,难道香肠也是纵切的吗?”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两个本质上其实都是但丁。”统帅忽然抬起头来,面色狰狞,“只不过老子是正作但丁,你丫是网飞但丁!”
话音刚落,他就以闪电般的速度闪身至尤恩身前,直接出拳砸向尤恩的头,但这一次,尤恩却如未卜先知般挡下了他的攻击。
“说到底,这里还是我的精神世界,你却敢在此肆意妄为……”尤恩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抓到你了。”
现实世界,愤怒的拉菲尔使刀刃重新列装在自己手上,却没想到一个紫红色的身影从面前闪过,竟反手钳制住了她的机体机械足!
“你不是……”拉菲尔震惊地看着莫名其妙回光返照的机体,不知如何是好。
此刻,尤恩已完全完成了现实与精神世界的调谐,在一心二用的情况下同时应对二人。
“这里还有一份惊喜。”尤恩狞笑着说,“‘全位突击脉冲’!”
此片区域仅剩的以太能被他的机体瞬间尽数吸纳,散热甲片全部解放,装甲的缝隙中发出幽幽的蓝紫色光芒。
片刻之后,妖鬼尖啸般的响声传遍大地,巨量的以太能如锯齿般旋转着投射出去,绞碎周遭其所能触及的一切。
“你,你这……”拉菲尔看着硬生生在极近距离下硬接这次攻击的机体,全身各部位都开始失控报错。
尤其是用于调节机体质量的天金——因为环境中的以太能大幅下跌,机体直接失去了控制重量的手段,无法飞起来了!
尤恩直接联结源金,开启了自己的异能,将时间的流逝速度大幅下降:“现在,陆地上可是我的主场!”
从墨钢复合装甲中溢出的以太能被尤恩的机体吸纳,化作拳击的动力再次揍在拉菲尔的机体上,在这种条件下,尤恩的机体吨位比痴愚金龙的轻机体更重,就意味着其压制力更强,把拉菲尔死死地压制在地。
另一边,尤恩操控自己的精神世界,集中念力与统帅搏斗,客场作战的统帅顿觉不利,但优势方已然完全转变。
尤恩在与其搏斗的同时,环境也在不断发生改变,凭空出现的复杂地形扩大着统帅的劣势。
最后,尤恩握紧了拳头,打在统帅的脸上,让他掉入后方突然出现的万丈深渊。
他的机体也握紧了拳头,打在拉菲尔的机体胸甲,使其跌倒在地,舱门扭曲变形,露出其中狼狈不堪的拉菲尔。
“真是遗憾……不过,看来这就是现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