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推开道缝，一股清新湿润的灵气涌过来，带着活气，像暖流似的。
林风精神一振，刚才跟石人硬拼的累劲，一下散了不少。
他眯眼适应缝里透的光。不算亮，是种乳白色的柔光，像晨雾里的太阳，不扎眼，却把门后空间照得明明白白。
林风没急着进，侧过身先探头瞄。里面是个天然洞窟，比之前的大殿小些，但也宽敞，装得下好几处农家院子。
洞顶挂着钟乳石，水珠往下滴，在光里闪着亮。地面坑坑洼洼，长着湿滑的苔藓，绿得发黑。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洞窟正中间——那儿有个泉眼。
林风从没见过这样的泉眼。磨盘大小，嵌在地面最低的石凹里，泉水咕嘟咕嘟冒，泡不大，却没停过。怪就怪在这水，分明是两种颜色。
左边一半，黑得像纯墨，不是脏，是那种发亮的黑，像能把光吸进去。
水面看着静，仔细瞧，有细得几乎看不见的黑气飘出来，散在空气里。
那味儿林风熟——冰得刺骨，带着死劲，跟通道里石像斧头上的气息一个样，就是更浓，纯得像没掺水的酒。
右边一半是乳白的，像刚挤的羊奶，又像通透的玉，能看见底下光溜的石头。
水面蒙着层白雾，吸一口那气，浑身毛孔都松快。这味儿跟黑气正相反，是实打实的活气，浓得化不开。
两色水从一个泉眼冒出来，中间就隔了道比头发丝还细的弯线。黑水白水沿着线分得清清楚楚，各占一半。
水流打转时偶尔碰着，会嗤地响一声，冒点细烟，跟着立刻分开，绝不混到一起。
黑与白，死劲与活气，就这么怪异地凑在一口泉里，挨着又排斥着。林风看愣了——天地间真有这种巧事？一个泉眼能冒出两种反着来的东西？
他下意识吸了口气。
洞窟里的空气就是这两种味儿混的，进了肺先冰得疼，跟着又暖起来，像冰火往一处撞，别扭得很，却又奇异地平衡着，不至于让人吐出来。
他的目光移到泉眼上方，一人多高的地方，悬着颗拳头大的晶体。
晶体自己慢慢转，像有手在拨。它也是两半色，黑的那半深不见底，亮着跟黑水同源的暗光；白的那半润得透光，散着跟白泉一样的柔光。
黑白交界线像太极图那样弯着，跟着晶体转，光晕流来流去，却始终各是各的颜色。
最怪的是林风身上的反应。不是心跳快，是神海里那个进了陨星谷就不安分的吞噬漩涡，突然跟饿疯了的狼见着肉似的，猛地一震，转得比以前快了不知多少。
不是凶巴巴的那种转，是馋，是急着要。漩涡中心的黑碎片烫得吓人，热流顺着经脉淌遍全身，就一个念头——要拿到它，吞下去。
这念头太强烈，差点冲昏他的头，五脏六腑都像被挠着，又痒又饿。林风咽了口唾沫，把扑上去的冲动压下去。
好东西，绝对是好东西。
不用人说，光看这模样，闻这比泉水纯百倍的味儿，再加上自己身体的反应，就知道这晶体不一般。
多半是这怪泉的核心，是两种力气攒出来的宝贝。
要是拿到手……林风脑子里转得飞快。吞了它，吞噬之力会不会变厉害？对烬爷的残魂有没有好处？外面那些要命的死劲，是不是就能对付了？
天大的机会就在眼前，但林风没动。他扶着石门，脚像钉在地上。越是这时候越得冷静，这是多少次吃亏换来的教训。
这地方太邪门。一口泉出两种水，上面悬着这么个宝贝，哪像没人管的样子？哪像等着人来拿的样子？
他把目光从晶体上移开，仔细看整个洞窟。洞壁是湿石头，长着苔藓，没特别的。
地面坑洼，有些小水洼反光。视线落回泉眼周围——林风眯起眼，瞳孔缩了缩。
泉眼周围三尺的地面，比别处平些，颜色也深，是暗青色。上面好像有极淡的纹路，蒙着层水汽似的光，看不太清，但那纹路弯弯曲曲连在一起，像图案，又像符文。
林风心里咯噔一下——有门道！
他不敢用神念探，这地方神念放出去跟扔出去差不多。
只能瞪大眼睛，使劲盯着那片地面。看久了，纹路清楚了点，不是花饰，线条绕来绕去，围出个圆，圆里面还有更复杂的样子，像……阵法？
林风不懂阵法，但警惕心还是有的。这玩意儿十有八九是防护，要么就是陷阱。
再看那泉眼，那悬着的晶体，太扎眼了，跟把元宝放路中间，连条狗都没有似的。反常的事里一定有问题。
林风往后退了半步，后背靠在冰凉的石门上，逼着自己冷静。他开始盘算。
直接冲过去拿？傻子才这么干。
那纹路多半是阵法，踩上去指不定出什么事——要么冒出更厉害的石人，要么喷黑水白水（那玩意儿太浓，说不定是毒药），要么把人困死在里面。
绕过去？泉眼在中间，那片有纹路的地面是圆的，差不多把泉眼围在中间。
想不碰地面拿晶体，除非会飞。
洞窟不算高，跳起来够得着，但落点呢？空中要是触发阵法，更惨。
用东西勾？身上没绳子。
用剑挑？剑不够长。
用元力或者吞噬之力隔空拿？
倒是能试试，但这晶体看着就沉，蕴含的力气又大，自己的吞噬之力能不能拉动？
就算拉动了，会不会闹出别的事？
到处都是风险。但就这么看着？神海里的漩涡还在疯转，馋得不行。
那晶体的味儿对他太有吸引力，他能感觉到，拿到它，《九死吞天诀》肯定能更进一步，甚至可能对唤醒烬爷有大用处。
拼不拼？林风舔了舔干嘴唇，眼神在晶体和纹路间来回扫。
想起之前对付石像，石像够厉害吧？斧头带死劲，硬得没法说，但找到弱点，用对方法，不也解决了？
这阵法就没有弱点？就没有触发的条件？
他仔细看那地面纹路，淡得很，力气波动也几乎没有。是年代太久没用了？还是力气收着，等着人来触发？
目光又落到黑白泉水上。死劲和活气在这儿维持着平衡，晶体就是平衡的核心？
动了晶体，会不会打破平衡，搞出乱子？比如两种力气撞在一起炸了？
越想越乱。洞窟里只有泉水咕嘟的声，还有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不能拖太久，这地方现在看着安全，谁知道会不会变？会不会有别人闯进来？
得试试。林风咬咬牙，下了决心，但不是硬来。他从储物袋里摸出块下品灵石，不值钱，但有灵气，能用来试探。
蹲下身，瞄准泉眼方向，手腕一甩，把灵石扔向纹路地面的边儿。
灵石划了道弧线，啪嗒落在青石板上，滚了两下停住。没反应。纹路没亮，阵法没动，灵石好好躺着。
林风等了几秒，还是没动静。是触发条件不对？要活物？还是要特定的力气？
他又摸出块没用的生锈铁片，灌了丝元力，再扔过去，这次落点离泉眼更近。铁片落地，带着那丝元力，还是没反应。
林风皱起眉。怪了，这阵法真没用了？还是自己看错了，那根本不是阵法？
看着近在眼前的晶体，心里的渴望又涌上来。要不……再靠近点看看？
他慢慢站起来，极小心地往泉眼挪了一步。脚踩在湿苔藓上，没出声，离那青石板还有一丈远，没反应。
又挪了半步，还是没反应。神海里的漩涡转得更急，馋劲快压不住了。
林风呼吸也快了，手心冒汗，眼睛死死盯着纹路和晶体。拼了！就过去看一眼，不对就用流影步退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元力运到腿上，记着流影步的法子。脚下一使劲，人像箭似的朝泉眼冲过去。
目标很明确：不落地，从那青石板上空掠过去，伸手抓晶体，不管抓不抓得到，碰一下就退，借着劲弹回来。
速度很快，几乎成了道影子。三丈距离眨眼就到，右手伸出去，指尖离晶体不到三尺——成了！林风心里一喜。
就在指尖要碰到晶体光晕的瞬间，变故突然发生。
他脚下那片一直没动静的青石板，那些淡得快看不见的纹路，没一点预兆地，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
不是一种，是两种！跟墨泉一样的黑光，跟白泉一样的白光，一起从纹路里喷出来！
两种光瞬间缠在一起，织成个复杂的光阵，转得飞快，把林风脚下和周围一大片地方都罩住了。
光阵一出来，一股没法说的大力凭空冒出来，不是压，不是拉，是凝固！
像突然被扔进了胶里，四周的空气又稠又重。林风冲出去的身子猛地停住，像撞在一堵软又结实的墙上。
伸出去的手停在离晶体一尺的地方，再也动不了。流影步的元力在这股劲面前，一下就没了踪影。
他整个人悬在半空，离地面三尺，上不去下不来，动都动不了。
“糟了！”林风心里一沉——中套了！
这阵法不是没用，是在等着。
触发条件根本不是东西碰，是活物带着特定的力气——多半是吞噬之力，或者对晶体太想要——靠近到一定范围！
现在怎么办？他拼命挣扎，想调动元力，想催吞噬漩涡。
但周围的禁锢之力太厉害，不仅捆住他的身子，连体内的元力都转得慢，像在泥里爬。
黑白光阵在脚下转着，光越来越亮。
黑光带着冰人的死劲，白光看着暖，却也沉得让人动不了，两种力气缠在一起，织成个没缝的笼子。
林风眼睁睁看着那近在眼前的晶体，还在慢慢转，散着勾人的光，却再也碰不到了。
他被困住了，彻底困在了这生死灵泉之上，阴阳源晶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