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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心已定,喜来乐不再耽搁。他将诊所暂时托付给赵婉儿照看,自己则准备亲自前往黑山镇。

此行凶险,他并未声张,只带了那个机灵的伙计阿福,两人换上便于行动的粗布衣裳,准备了干粮、清水和防身的药粉(主要是驱蛇避虫和简易的迷药),租了两匹健骡,在天色微明时便悄然出城,直奔城西。

出了沧州城,官道尚算平坦,但行了约莫十余里后,道路便开始变得崎岖难行。按照赵婉儿提供的路线,他们需要转入一条荒废已久的古商道,蜿蜒进入黑山山脉。

山道狭窄,两侧是茂密的丛林,古木参天,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叶气息和淡淡的瘴气。鸟鸣兽吼不时从山林深处传来,更添几分阴森。阿福显得有些紧张,紧紧跟在喜来乐身后,不时四下张望。

喜来乐倒是颇为镇定。他体内医士境界的真气自行流转,虽不能用于对敌,却能让他气息绵长,步履轻健,对山林间的毒瘴之气也有一定的抵御能力。他一边赶路,一边留意着道路两旁,希望能发现一些野生药材,可惜并未见到急需的那几味。

“先生,这路也太难走了,听说以前还有山匪出没……”阿福小声嘀咕着,话音未落——

“嗖!嗖!”

几声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几支粗糙的竹箭从左侧的密林中射出,狠狠地钉在他们前方的树干上,箭尾兀自颤抖!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五六个穿着破烂、手持柴刀木棍的汉子从林中跳了出来,拦住了去路。为首一人是个独眼龙,面目狰狞,恶狠狠地盯着喜来乐和阿福,以及他们身后的健骡。

山匪!

阿福吓得脸都白了,腿肚子直打颤。

喜来乐心中也是一紧,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目光扫过这几个山匪,见他们虽然凶恶,但脚步虚浮,眼神涣散,显然并非什么练家子,更像是活不下去的流民落草。而且,他们出现的时机和位置,未免有些太“恰好”了。

“各位好汉,”喜来乐拱手,语气平静,“我等只是进山采药的郎中,身上并无多少银钱,只有些辛苦积攒的诊金,若好汉不嫌弃,尽可拿去,只求放我等一条生路。”

说着,他示意阿福将钱袋取出。那独眼龙一把抢过钱袋,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但随即又贪婪地看向那两匹健骡。

“骡子也留下!人可以滚了!”独眼龙挥了挥柴刀。

喜来乐眉头微皱,正思索对策,是动用迷药,还是尝试用医术震慑(比如指出对方头目似乎有暗疾)?

就在这时,右侧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以及一个带着奇异腔调、如同山涧清泉般的女声:

“哟,黑风寨的几位,什么时候落魄到连走方郎中的辛苦钱都抢了?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靛蓝色绣花百褶裙、头戴繁复银饰、腰间挂着几个小竹篓和小铃铛的少女,正俏生生地站在一块山石上。她约莫二八年华,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精致灵动,一双大眼睛尤其清澈透亮,带着几分野性和狡黠。

那独眼龙看到这少女,脸色顿时一变,嚣张气焰收敛了大半,甚至带着一丝忌惮:“阿……阿兰姑娘?您怎么到这边来了?”

名叫阿兰的少女轻盈地跳下山石,走到近前,目光扫过喜来乐和阿福,尤其在喜来乐那与众不同的沉稳气质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对独眼龙哼道:“我要去哪里,还要跟你汇报不成?这位先生身上的药味纯正,是个真郎中。我们苗人敬重有本事的医者,你们抢他的钱,就不怕山神降罪,让你们以后采的草药都失了药性?”

独眼龙和几个山匪闻言,脸上都露出惶恐之色。他们显然对这位阿兰姑娘,以及她所代表的苗寨和“山神”颇为敬畏。

“是是是,阿兰姑娘说的是……”独眼龙连忙将钱袋丢还给阿福,讪讪道,“我们……我们就是跟这位先生开个玩笑,开玩笑……”说完,带着手下灰溜溜地钻回山林,眨眼消失不见。

危机就此解除。

阿福长舒一口气,对着阿兰连连作揖:“多谢女侠!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喜来乐也拱手致谢:“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阿兰摆摆手,好奇地打量着喜来乐:“你真是郎中?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不像常走山路的。去黑山镇?买药?”

“正是。”喜来乐点头,“沧州城内药材被大药行垄断,价格奇高,贫苦患者无药可用,不得已才来此险地,想寻一条活路。”他并未隐瞒,坦然相告。

阿兰听了,大眼睛眨了眨,闪过一丝同情和赞许:“哦?为了贫苦人才来冒险?倒是个好郎中。不过黑山镇那地方乱得很,你这样去,带着钱也是肥羊。算你们运气好碰上我,我要回寨子,正好顺路带你们一程,免得再被那些不开眼的骚扰。”

喜来乐心中一动,这苗女似乎对当地十分熟悉,而且心地不坏。他连忙道:“那真是有劳姑娘了。”

有阿兰带路,接下来的路程顺利了许多。她似乎对山林极其熟悉,走的都是近路和安全路径,还能辨识各种野生草药,不时指点给喜来乐看。

“这是七叶一枝花,解蛇毒最好。”

“那个是黄精,补气健脾的,年份不错哦。”

喜来乐发现,阿兰对药材的认识源自古老的传承和实践,虽与《本草纲目》等典籍记载有些许出入,但往往直指核心药性,让他也获益匪浅。

途中,阿福不小心被一种带刺的毒藤划伤手臂,瞬间红肿起来,痛痒难忍。阿兰见状,从腰间一个小竹篓里取出些捣烂的绿色草泥,敷在伤口上,那红肿痛痒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

“这是我们苗寨的‘清风藤’,专治这种毒疮。”阿兰得意地笑道。

喜来乐仔细看了看那草泥,又嗅了嗅气味,心中暗赞苗医在解毒疗伤方面果然有独到之处。

一路交谈,喜来乐得知阿兰是附近黑苗寨族长的女儿,自幼学习苗医蛊术,经常出入黑山镇用寨子里采集的药材换取盐铁等必需品。

眼看日头偏西,黑山镇的轮廓已然在望。那是一座建在山坳里的杂乱小镇,炊烟袅袅,人声隐约可闻。

“到了。”阿兰指着小镇,“镇子东头有个‘鬼市’,天亮前开市,太阳出来就散,那里能找到平时见不到的好药材,不过真假好坏全靠眼力。你们自己去碰运气吧,我回寨子了。”

说完,她对着喜来乐嫣然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转身如同灵巧的山鹿般,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喜来乐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中感慨。这趟黑山之行,尚未入镇,便已见识了山匪之险与苗女之奇。

他深吸一口气,对阿福道:

“走,进镇,去会一会这‘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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