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这东西… 是给我的？
意识像是被扔进了粘稠的沥青，每转动一个念头都费劲。我“站”在管道尽头这个狭小、潮湿的密室里，隔着几步远，死死盯着那个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的水晶棱镜。它散发出的光不算强烈，却在周围的污秽和黑暗中，纯净得刺眼，像滴在墨汁里的水银珠子。那柔和的白光，一波一波，不紧不慢，带着一种… 该死的熟悉感，和我意识深处那个狗屁观测者锚点的频率，像一个妈生的。
心脏（如果这会儿还算有心脏的话）跳得厉害，不是激动，是警报拉满。太巧了。巧得让人浑身发毛。刚从那个肉袋子一样的“活体仓库”里被挤出来，掉进这宇宙阴沟，就他妈正好有个观测者的东西在这儿等着？钓鱼呢？还是… 这玩意儿一直在这儿，等着某个倒霉蛋（比如我）触发？
能量视野扫过去，反馈回来的是… 一片空白。不是没有能量，是那能量太纯粹，太“有序”，和周围这个混乱、肮脏、充满了绝望和暴戾气息的“鲸落”底层格格不入。就像在化粪池里放了块水晶，乾净得让人生疑。棱镜周围的能量场稳定得像口深井，没有一丝波澜，也探不到底。
手臂上那死寂了很久的晶片，这会儿倒像是闻到腥味的猫，传来一丝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的、带着点儿试探意味的麻痒。胸口那吊坠（如果它还在我这虚拟的“胸口”的话）没动静。观测者锚点倒是老实，只是微微发热，像是看到了自家门牌号。
外面那几个跟屁虫似的拾荒者，恶心的意念波动越来越近，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和蠢蠢欲动。他们在等，等我自己垮掉，或者等他们那个什麽“鬣狗老大”带人来。我没时间了。
干！死就死吧！与其被外面那些杂碎撕了，不如赌这棱镜後面不是立刻要命的陷阱。
我咬着牙（如果还有牙可咬），凝聚起刚刚恢复的那一丁点可怜的精神力，像伸出根颤巍巍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缓缓旋转的棱镜，戳了过去。
指尖（意识的指尖）触碰到光晕边缘的瞬间——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资讯洪流的冲刷。只有一声极轻、却直透灵魂深处的嗡鸣。紧接着，一股冰凉、平静、不带任何感情的资讯流，像滴进乾涸沙地的清水，悄无声息地渗了进来。不是强塞，是… 展示。在我“眼前”（如果还有眼前的话）展开了一副… 复杂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动态星图，或者说，是这片被称为“鲸落”的巨型生物残骸内部的结构示意图。
图是活的，细致得吓人。我“看”到了自己所在的位置——底层废料处理区，一个用红色小点标注着，旁边还有行小字：“观测节点 Zeta-7（低功率执行）”。以这个点为中心，立体的地图向外扩散，标注着密密麻麻的通道、腔室、巢穴、势力范围、危险区域、资源点… 还有无数个蠕动的、代表不同生命或能量反应的光点，大部分是黯淡的灰白色（底层拾荒者、变异生物），少数是刺眼的红色（高威胁单位、劫掠者团伙），还有一些稳定的蓝色（疑似中立的商人或工匠聚集点），以及分布在各处、闪着微光的、和我眼前这个一样的“观测节点”。
资讯继续流淌，不再是地图，而是一些基础的、关於“鲸落”的资料碎片：
“鲸落，代号：利维坦-γ 残骸。来源：未知高维生命体（疑似‘摇篮’早期实验性造物或伴生物）。状态：生物性死亡，能量回圈近乎停滞，内部生态系统基於残余生物质与外部坠落物畸变形成。当前主要威胁：底层掠夺者（鬣狗帮等）、中层寄生体群落（噬能虫群等）、不稳定能量淤积点、随机空间褶皱…”
“观测节点网路：由‘观测者协议’投放的基础资讯采集与传递单位。当前活性节点：17\/1243。网路连通性：区域性低效。主要功能：环境监测、基础资料记录、低许可权资讯查询与释出（需贡献点）。警告：节点能量有限，避免高负载操作。”
贡献点？资讯查询？这玩意儿还是个任务释出器兼报亭？
还没等我细想，更关键的资讯涌了进来：
“监测到高优先顺序个体标记：G-734。临时许可权授予。可访问资讯等级：基础。”
“相关事件记录（区域性）：”
“——座标 [损坏] 区域，代号‘摇篮碎片-ZS-7（静滞避难所）’，於 [时间标记模糊] 前发生高强度能量扰动，疑似‘虚空残响’活性异常升高。节点连线中断。”
“——座标 [损坏] 区域，代号‘活体仓库-Zeta’，於近期检测到未授权高维度讯号接入及能量抽取。节点记录缺失。推测与标记个体 G-734 活动相关。”
“——警告：检测到‘鲸落’深层区域（标记：心脏残腔、神经丛废墟）存在异常‘虚渊之眼’低语污染扩散迹象。污染源未知。威胁等级评估上调。建议规避。”
静滞避难所… 活体仓库… 果然都被记录了！观测者这狗东西，真他妈无处不在！还有，虚渊之眼的污染，已经渗透到这里了？心脏残腔？神经丛废墟？听名字就不是善地。
资讯流还在继续，但速度慢了下来，似乎我的“许可权”只能接触到这麽多。最後，是一条简短、冰冷、格式化的指令，或者说… 建议？
“个体 G-734，状态：意识体残缺，能量不稳定，携带高价值未解密资讯（标记：摇篮、窃火者、观测协议）。建议行动：”
“1. 获取稳定能量源，修复意识载体。推荐地点：中层‘等离子虹吸区’（风险：高），或底层黑市（风险：极高）。”
“2. 收集‘鲸落’核心污染资料。任务释出：调查心脏残腔\/神经丛废墟异常，上传资料可换取贡献点，解锁更高许可权资讯（包括可能离开‘鲸落’的潜在路径）。”
“3. 警惕本地势力。‘鬣狗帮’已标记你的异常能量特徵。”
建议？这他妈是把我往火坑里推！等离子虹吸区？黑市？调查虚空污染？还他妈被本地黑帮盯上了？
我刚想骂娘，资讯流戛然而止。棱镜的光芒微微黯淡了一丝，似乎刚才的资讯传输消耗了它本就有限的能量。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一股微弱的、但持续的能量，从棱镜中流出，顺着我的意识触须，缓缓注入我乾涸的“身体”。不是那种狂暴的生命能量，而是一种更接近“资讯”本身的、温和滋养的力量，像在修补我破损的意识结构。面板下的银色血管传来一阵舒适的麻痒，虽然虚弱感依旧，但那种随时要散架的崩溃感减轻了不少。
这算… 报酬？还是钓饵？
没时间细琢磨了。外面传来的窸窣声和压低的嘶哑交谈声越来越近，那几个拾荒者似乎失去了耐心，或者叫的援兵快到了。
“里面的… 东西… 出来！”
“鬣狗老大… 要见你！”
“别… 躲了…”
意识中传来断断续续、充满恶意的意念碎片。
我收回接触棱镜的精神力，最後看了一眼这个散发着不祥白光的节点。它给了我地图，给了指令，也给了我暂时喘口气的能量。但代价是什麽？成为观测者在这鲸落之地的眼睛和手？还是单纯的… 废物利用？
不知道。但至少，现在有了目标，也有了暂时的“奶妈”。
我深吸一口气（如果还能吸气），转身，面向管道入口的方向。黑暗中，几双闪烁着贪婪和残忍白光的眼睛，已经出现在了洞口。
鬣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