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纱,笼罩着皇宫御花园。石桌上摆着几碟精致小菜,一壶陈年佳酿冒着袅袅酒香,林缚褪去明黄龙袍,换上一身素色常服,少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多了几分寻常人的洒脱。韩通也卸去了镇国公的仪仗,一身劲装,粗犷的面容在灯火下显得格外坦诚。
“来,韩通,这杯酒,敬我们当年在西北并肩作战的岁月!”林缚提起酒壶,为韩通斟满酒杯,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韩通举杯,一饮而尽,酒液入喉辛辣滚烫,却勾起了他心中的豪情:“陛下,想当年我们在西北,冰天雪地中杀胡虏,刀光剑影里谋生存,何等痛快!如今虽身居高位,却再难有那般酣畅淋漓的日子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追忆着当年征战沙场的点点滴滴。从起兵时的艰难困苦,到平定西北的浴血奋战,再到挥师南下、肃清士绅的铁血征程,每一段记忆都历历在目。酒过三巡,两人脸上都泛起了红晕,话语也渐渐多了起来。
林缚放下酒杯,目光望向远处沉沉的夜色,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感慨:“老了啊,不比当年在西北冲锋陷阵的时候了。那时候,眼里只有敌人,心中只有胜利,简单纯粹。如今身居帝位,看似拥有了天下,却反倒多了许多牵绊与隐忧。”
韩通闻言,心中一动,隐约察觉到皇帝话中有话,便放下酒碗,静静倾听。
林缚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却没有喝,只是望着杯中晃动的酒液,缓缓说道:“如今朝堂看似清明,新政也推行得有声有色,可朕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不少官员,遇事只知道请示丞相,凡事以陈默的意志为准,仿佛他才是这大夏的主人。久而久之,恐怕有些官员只知道有丞相,不知道有皇帝了。”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自嘲:“若不是你、赵虎、李崇这些当年一起打天下的老哥几个还在,还能给朕撑着场面,镇住那些宵小之辈,恐怕我们早就得卷铺盖,滚回西北戍边去了。”
这番话,林缚说得轻描淡写,却字字句句都透着对相权膨胀的不满与皇权旁落的隐忧。这是他压在心底许久的话,平日里身为帝王,他需时刻保持威严与冷静,唯有在这些心腹老臣面前,才能卸下伪装,一吐真言。
韩通心中早已对朝堂的局势有所察觉。他虽常年驻守江南,却也听闻了不少京城的传闻——陈默身为丞相,总领六部事务,威望日隆,不少官员对其趋之若鹜,形成了所谓的“陈党”。作为武将,他本不擅长朝堂权谋,但他深知皇权旁落的危害,也明白皇帝心中的顾虑。
“陛下,臣也就直说了!”韩通放下酒杯,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语气坚定,“陈默虽有大功,当年辅佐陛下打天下,如今推行新政也确实有成效,但他的权力实在太大了!”
他向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道:“总领六部,百官依附,连吏部、户部都唯他马首是瞻,这已经超出了丞相应有的权限。长此以往,相权必然会凌驾于皇权之上,若不趁早削弱,日后恐生祸端,到时候再想制衡,就难了!”
韩通的话,直接点破了朝堂的核心矛盾,也说出了林缚的心声。林缚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着韩通,沉声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陈默功绩卓着,威望甚高,若是贸然处置,恐怕会引发朝堂动荡,影响新政推行。”
“陛下,臣虽不懂太多朝堂制度,但也听闻前朝有三省六部制,效果似乎不错!”韩通话锋一转,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不如恢复并革新这一制度,设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将相权一分为三!”
他虽然是武将,却也粗中有细,平日里听幕僚讲过不少前朝的政治制度,此刻便娓娓道来:“中书省专门负责拟定政策、谋划决策,门下省负责审核中书省的方案,若有不妥之处可直接驳回,尚书省则专门负责执行最终敲定的政令。三省互不统属,各自独立,所有事务最终都向陛下负责。”
“这样一来,”韩通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继续说道,“陈默即便仍任丞相,也只能掌管其中一部,无法再总领全局、独断专行。相权被拆分,既削弱了他的权力,又能让朝堂形成相互制衡的局面,皇帝的权力也能更加集中,再也不用担心官员只知有丞相、不知有皇帝了!”
林缚闻言,心中豁然开朗,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欣喜。他本就暗中酝酿着制衡相权的计策,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入点,韩通的提议恰好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而且更为周全稳妥。
三省六部制,既能通过制度改革的方式合理削弱相权,避免了直接与陈默发生正面冲突,又能巩固皇权,让权力结构更加稳定,同时还能保证新政的持续推行,可谓一举多得。
“好!好一个三省六部制!”林缚忍不住拍案叫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老哥所言,正合朕意!你虽为武将,却有如此深谋远虑,实在难得!”
他故作沉吟片刻,实则心中早已下定了决心:“此事确实需要从长计议,不可操之过急。毕竟陈默根基深厚,朝堂上不少官员都依附于他,若是贸然推行新制,恐怕会引发反弹。”
林缚站起身,走到韩通面前,握住他的手,语气郑重:“韩通,此事关系重大,朕需要你帮朕。你且暗中联络赵虎、李崇等人,向他们说明朕的心意与计划,统一立场。待时机成熟,朕便会下诏推行新制,到时候还需要你们在朝堂上鼎力支持,稳定局面。”
韩通感受到皇帝手中的力量,心中热血沸腾,当即单膝跪地:“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即刻便联络赵虎、李崇等人,为陛下效力,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皇权,动摇大夏根基!”
“起来吧,”林缚扶起韩通,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我们是一起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兄弟,大夏的江山,是我们一起打下来的,朕信得过你。有你们这些心腹在,朕才能安心行事,推行新政,开创盛世。”
两人再次举杯,一饮而尽。这一次,酒杯中不仅有陈年佳酿的醇香,更有君臣同心、共定大计的豪情与决心。
宫宴结束后,韩通悄然离开了皇宫,连夜派人快马加鞭前往西北联络赵虎,同时传信给驻守江南水师的李崇,将皇帝的计划与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赵虎与李崇本就对陈默的权势膨胀有所不满,听闻皇帝的决策后,当即表示全力支持,愿意听从皇帝调遣,随时准备响应。
御花园中,林缚独自站在灯火下,望着韩通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坚定的光芒。削弱相权、集中皇权的大计已然敲定,一场关乎朝堂权力格局的制度变革即将拉开序幕。
夜色深沉,皇宫内外一片寂静,但谁也不知道,一场无声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皇权与相权的博弈,即将进入白热化阶段,而这场围绕三省六部制的改革,终将改变大夏王朝的政治格局,为皇权的巩固与盛世的延续奠定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