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沈知意抬手挡了一下,指尖无意蹭过无名指上的戒指。血已经干了,黏在皮肤上,像一层薄薄的壳。谢临渊的手搭上来,轻轻把她的手往下压了压,“别蹭,伤口会裂。”
她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那枚用子弹壳重铸的戒圈。内侧刻着的“1998.7.13”被血糊住了一半,像一道没写完的遗言。
程野的短信就是在这一刻跳出来的。
【《破晓》停拍。谢临渊右肩旧伤复发,导演组紧急召你归组。】
她盯着“旧伤”两个字,目光缓缓移向谢临渊右肩——衬衫裂口下的绷带,正一点点渗出暗红。不是新鲜血,是那种反复撕裂后结痂又裂开的陈旧渗出液,带着点铁锈味。
“你昨晚站那么久,疼不疼?”她问。
“还行。”他扯了扯嘴角,“比被你踩着高跟鞋砸头轻多了。”
她嗤了一声,把手机塞进战损礼服的暗袋。那件礼服还没换下来,裂口处的金属丝线在光下闪着冷光,像一道未愈合的刀疤。
程野在通道尽头招手,手里拎着两个保温箱。“冰敷贴,止痛片,还有……你直播用的翡翠茶盏。”他把东西递过来,顺口问,“戒指不摘?”
“摘了怕你乱p图造谣我失恋。”
“我哪敢。”程野翻白眼,“我p图技术还没到能把谢影帝p成背景板的程度。”
谢临渊接过保温箱,淡淡道:“你要是再往她直播背景里p个‘求包养’二维码,我就把你私藏的十八岁写真挂暗网拍卖。”
程野立刻举手投降:“我错了,我这就去查焚化炉温度记录。”
沈知意挑眉:“查那个干嘛?”
“740c烧不掉钛合金植入体。”他压低声音,“灰烬里检出神经导管残片,江晚舟脖子后头那玩意儿,可能没烧干净。”
她指尖一顿,随即冷笑:“死得太干净的人,往往根本没死。”
谢临渊沉默着把冰敷贴贴上右肩,动作利落得不像伤员。沈知意盯着他绷带边缘露出的涅盘纹身——那圈图腾边缘有细微焦痕,像是被高温灼过。
她没问。
有些事,问多了反而显得心虚。
《破晓》片场,导演正对着监视器咆哮:“这是拍戏!不是实战格斗!你差点把替身掐晕过去!”
沈知意刚脱下外套,后腰的改装峨眉刺露了出来。她随手把外套扔给助理,“下次我戴护具。”
“你那是护具?”导演指着她腰间那根金属条,“那是凶器吧!”
“一样。”她抬手抹了下唇角,“都是防身用的。”
场记默默在本子上画了枚子弹壳,还圈了“LY-00”。沈知意瞥了一眼,没说话。这种细节,粉丝迟早会扒出来。
她重新站上打斗位,对手是谢临渊的替身——一个练过军体拳的武行。导演一声“开始”,她瞬间出手,锁喉、压肩、反拧手腕,动作一气呵成。
“卡!”导演跳起来,“你这是要他命吗?!”
“他还能喘。”沈知意松手,那人果然立刻咳嗽着坐起来,“五秒窒息,没断气。”
“你是不是练过真格的?”武行揉着脖子问。
“看过几本格斗手册。”她扯了扯嘴角,“《如何在十分钟内让对手怀疑人生》。”
全场哄笑,导演却笑不出来。他盯着监视器回放,喃喃:“这动作太真了……真得不像演的。”
沈知意没解释。她前世在境外执行任务时,这套动作用来处理过三个持枪歹徒。那时候,失误一秒,就是自己死。
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戒指。血已经渗到戒面外圈,像一道封印。
当晚直播,她照例端起翡翠茶盏喝冰美式。弹幕刷着“姐姐手上的戒指好特别”“是不是谢影帝送的”“求婚信物实锤了”。
她吹了吹茶面,淡淡道:“姐妹,你们妆花了,跟老黄瓜刷绿漆似的。”
弹幕瞬间炸了。
她抬手调整镜头,戒指正好对着光源。铜壳泛着冷光,内圈的刻痕清晰可见。她停顿了三秒,像是在等人截图。
“它代表一个人。”她声音不高,“没死透,也不打算活干净。”
弹幕疯狂刷屏:“卧槽!这是在暗示谢临渊有秘密?”“子弹壳=替她挡枪?”“LY-00是谁?”
她没回答,只是把茶盏放下,指尖轻轻摩挲戒面。血又渗出来了,顺着指节流到手背。
程野的加密消息在这时弹进来。
【焚化炉温度记录调到了。最高740c,但持续时间不足三分钟。正常焚尸流程是90分钟。】
她眼神一沉。
【灰烬中检出的神经导管残片,材质与江晚舟医疗档案记录吻合。但她生前植入的是第二代,残片是第三代。】
她冷笑出声。
“换零件了?”
【不止。】程野回得很快,【残片上有微电流残留,像是远程激活过。】
她盯着戒指上的“LY-00”,低声:“她死得太利落了,像一场排练好的退场。”
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抬眼看了眼直播间背景墙的挂钟。
三点零七分。
指针停着。
她没动,也没问。但心里清楚——这个角度,足够让某些人推算出她的位置。
谢临渊右肩的伤,不是昨晚跪地时裂开的。是更早,在焚化炉前,高温灼烧时,旧伤被重新激活。他替她挡了第一颗子弹,现在,又替她烧了一场假尸。
她摘下戒指,放在茶盏旁。血滴在铜壳上,晕开一圈暗红。
“你以为烧了就能了结?”她对着空气说,像是在对谁说话,“红蝎纹身能烧,记忆能清,可你忘了——”
她抬手,指尖划过左眼尾的泪痣。
“活人,比死人难杀。”
程野的消息又来了。
【刚收到匿名数据包,来源不明。里面是江晚舟最后一次入院的监控片段。她进手术室前,管家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唇语专家破译出来了。】
她点开附件。
画面里,江晚舟躺在推床上,脸色苍白。管家俯身,嘴唇微动。
【“别怕,你只是换个身体。”】
沈知意盯着那句话,手指慢慢收紧。
戒指硌在掌心,血又流了下来。
她拨通程野电话,声音冷得像冰:“查江晚舟最近十三次注射记录。我要知道她用的‘记忆清除剂’,是不是从L医生那儿来的。”
“你怀疑她换了身体?”
“不。”她盯着茶盏里晃动的冰块,“我怀疑她根本没死。死的,只是个容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明白。”程野说,“我这就去挖。”
她挂了电话,重新戴上戒指。血顺着戒圈滑落,滴在直播台面上,形成一个小小的血泊。
弹幕还在刷:“姐姐今天好冷”“是不是谢影帝惹你生气了”“子弹壳到底什么意思”。
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冰美式。
“意思很简单。”她看着镜头,嘴角勾起,“有人替我挨了第二颗子弹,还笑着说‘没事’。”
她顿了顿,抬手关掉直播。
画面黑下去前最后一秒,她举起左手,戒指正对着镜头。
LY-00的刻痕,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冷光。
手机震动。
程野发来最后一句:
【查到了。江晚舟的“记忆清除剂”批号,和L医生三年前在境外基地用的同一批。但那批药,早在两年前就被国际刑警查封销毁。】
她盯着那条消息,指尖慢慢抚过戒指内圈的日期。
1998年7月13日。
母亲忌日。
谢临渊母亲被定罪的前夜。
谢家烧名单的晚上。
夜枭现世的第一天。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夜风掀起旗袍下摆,露出后腰的峨眉刺。她伸手摸了摸,金属冰凉。
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有一件事。】程野说,【那批被销毁的药,最后经手人签名——是谢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