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的手还扣在她手腕上,指尖发烫。沈知意没甩开,只是把口红金属芯从主控台拔出来,反手插进直播推流器的接口。屏幕一闪,原本疯狂跳动的基因同步率曲线被强行压平,取而代之的是一页泛黄的纸张扫描件——谢临渊父亲的日记首页。
“现在开始,我不播实验了。”她对着镜头说,“改播点历史。”
弹幕刚刷出一串问号,她已经划动全息投影,日记内容一页页展开。字迹潦草,墨迹深浅不一,像是在颠簸中写就。写到“夜枭”二字时,笔锋突然加重,几乎划破纸背。
“他们管自己叫红衣会。”沈知意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钉子,“可我母亲管他们叫‘寄生虫’。而我爸——不对,谢临渊他爸,当年亲手把这群人从地底下挖出来,然后烧了名单。”
程野松开手,盯着投影里那行被反复涂抹又重新写上的日期:“1998年7月13日,这不就是……”
“就是沈母车祸那天。”她接上,“也是谢临渊母亲被定为‘通敌者’的前夜。巧吗?不巧。因为那天,谢父把初代红衣会成员名单烧了,火里浮出两个字——夜枭。”
直播间的检测警报还在响,但没人再提“生化危机”。警方的技术团队已经介入,正在比对日记里的坐标与全国废弃设施数据库。三分钟后,结果弹出:七座广播塔,位置分布呈北斗七星状,全部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登记用途为“气象监测”,实则无气象功能。
“有意思。”程野冷笑,“当年用来发气象预警的塔,现在要用来发神经信号?你们这哪是救赎,是搞全球广播体操?”
“不是广播。”沈知意调出程野刚传来的档案片段,“是唤醒。”
画面里,年轻版的谢父站在一座石门前,手里举着火把。门上刻着扭曲的人形图案,胸口嵌着一只闭合的眼睛。他将一叠文件扔进火盆,火焰腾起瞬间,烟雾凝聚成两个字:夜枭。
“他们以为烧了名单就完了?”程野皱眉,“可名单早就备份了吧?江晚舟手里那份U盘不就是?”
“那份是假的。”沈知意冷笑,“真正的名单,烧的时候就传出去了——通过火的温度、烟的密度、灰的落点,全是密码。谢父不是在销毁证据,是在发报。”
程野瞳孔一缩:“摩斯码?用火烧出来的?”
“对。”她放大音频波形,背景里果然藏着一段极低频的滴答声,“破译出来是‘LY-00’。不是编号,是身份。谢父才是第一个被选中的人。”
直播间突然炸了。
警方技术官发来紧急通报:日记纸张纤维中检测出微量放射性同位素,其衰变周期与七座广播塔的电力系统启动频率完全吻合。换句话说,这本日记本身就是一把钥匙,只要打开它,信号塔就会自动激活。
“所以你们现在是在直播引爆全国?”弹幕炸出一片红,“这算恐怖袭击还是英雄主义?”
沈知意没理,直接切到第三视角监控画面——城东红衣会总部大楼。外墙完好,内部却已断电,所有通道封锁,自毁程序倒计时开启:00:07:32。
“有人比我们急。”她说。
同一时间,谢临渊正站在总部地下保险库门前。门禁系统要求三重验证:虹膜、指纹、dNA血样。他没用枪,没用炸药,只是撕开右肩绷带,任血顺着指尖滴在扫描区。
系统沉默两秒,弹出提示:权限匹配。来源:LY-01母体,双生契约激活。
门开了。
他走进去,保险箱在最里面,通体黑色,表面刻着一朵半开的花——双生花。他从怀里取出那份染血的计划书,纸角还沾着沈母的指纹。投入箱中时,低语了一句:“你母亲要的不是胜利,是见证。”
箱门关闭瞬间,内壁浮现出一枚婴儿指纹,清晰得像是昨天刚印上去的。谢临渊盯着看了两秒,转身就走。
外面的倒计时停在00:00:03。
沈知意在直播里看着监控画面,忽然抬手,撕下战损礼服的一角。布料撕裂声很轻,但她动作干脆,直接裹住左眼尾的泪痣,顺便遮住了玻璃倒影里那张越来越熟悉的男人生面孔。
“姐妹们。”她对着镜头笑了一下,“刚才有人说我快被谢临渊的记忆吞了?放心,我没忘自己是谁。”
她顿了顿,把口红芯重新插回推流器。
“我只是决定,从今天起,不叫沈知意了。”
弹幕刷屏:???
“我叫夜枭。”
话音落下的同时,红衣会总部爆炸。
不是巨响,是闷响。整栋楼像被抽了骨架,从内部塌陷,火光从地底涌出,呈暗红色,像是某种血液在燃烧。七座广播塔在同一秒亮起,信号波形同步跃动,频率与沈知意此刻的心跳完全一致。
程野猛地抬头:“你的心跳……被录了?”
“不是现在。”她摸了摸左耳后的皮肤,那里有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是十八岁那年,第一次直播时,后台自动采集的生物密钥。我妈设的。”
“所以你早就知道?”程野声音发紧,“你母亲不是临时起意,她是……把你当成启动器养的?”
“养?”沈知意摇头,“是播种。她知道会有这一天,也知道我会接住火。”
直播信号突然抖了一下,画面切到全球视角。七座塔的信号形成闭环,波形扩散,覆盖五大洲。没有声音,没有文字,只有一段极简的神经脉冲编码,正在通过所有联网设备无声传播。
“传播什么?”程野问。
“记忆。”她说,“不是我们的,是她们的——那些被红衣会抹掉的女人的名字、声音、死法。现在,全世界都会听见。”
程野盯着屏幕,忽然笑了:“你妈真狠。一边让你们俩当活体启动器,一边把女儿变成广播站,连死人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她只是知道。”沈知意看着火光中的总部废墟,“有些火,点一次不够,得代代点。”
直播间的警报终于停了。系统提示:血色救赎计划,物理启动完成。意识同步率维持在99.8%,未突破临界点。
“为什么卡在这?”程野皱眉。
“因为还差一步。”她低头看了眼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浅疤,是谢临渊某次任务后留下的血迹干涸形成的,“他没按下终止键,但他也没完全接入。他在等我。”
“等你什么?”
“等我决定,要不要让他进来。”
她抬起手,指尖贴上屏幕,正好按在谢临渊监控画面的右肩伤处。同一瞬间,培养舱内的胚胎影像微微颤动,谢临渊的那一组,缓缓睁开了眼。
程野忽然抓起检测仪:“等等,信号变了!广播内容不是名单了——”
沈知意没动,只是看着镜头,声音很轻:
“现在播的是,我母亲临终前最后一句话。”
弹幕疯狂刷新,有人开始流泪,有人截图,有人报警。但没人能切断信号。它已经不在服务器里,而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在每一次心跳的间隙里,在所有曾被 silence 的夜晚里。
程野盯着检测仪上的波形,忽然念出那串编码对应的译文:
“知意,别怕成为怪物。
他们怕的,从来不是你死,
是
你
活。”
沈知意笑了。
她把翡翠茶盏拿起,倒掉残茶,然后对着镜头举起来。
盏底刻着两个字:夜枭。
和谢临渊肩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火光映在她眼里,像两簇永不熄灭的引信。
她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茶盏边缘。
一下。
两下。
第三下时,直播信号突然跳转,画面变成一片漆黑,只有心跳声在回荡。
咚。
咚。
咚——
检测仪屏幕爆闪,程野猛地抬头:“这心跳……不是你的!”
沈知意没回答。
她的左手正缓缓抬起,指尖对准了主控台的最终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