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对斯内普的话回以满含歉意的一笑，道：“真是抱歉，西弗勒斯。但是相信我，阿不福思他没有那样的想法的。”
斯内普轻哼一声，在那幅巨大的少女画像忽然笑起来的时候下意识看了过去。
“她叫阿利安娜，是我的妹妹。是一个很乖的女孩。”邓布利多表情柔和地看向阿利安娜的画像，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怜爱和怀念，口中的声调忽然降了下去，“但她走得太过突然了……所以这幅画像并不完整……”
阿利安娜看着邓布利多，眨了眨眼，接着耸着肩笑了起来，看着羞涩内敛。邓布利多见此笑出了声，抬手动了动，那画像前的小羊动了起来，阿利安娜的视线也被吸引了去。
斯内普沉默，有些不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温情但却复杂的场景——毕竟画像上的少女看着只有十来岁，不管原因如何，这都是一个不可能让人平静的故事。
但好在，邓布利多很快就转回了头，表情看上去也与平时无异。
“今天找你来，是因为哈利的事情。”
“波特？”
“是的，他……”邓布利多叹了口气，“最近过得不太好。”
斯内普向上拱了拱抿成细线的嘴，轻轻发出一声嗤笑：“如果我没有记错，他现在应该在布莱克家主新买的房子里享受生活，但过得不太好——难不成是老好人救世主先生也受不了那位布莱克家主了？”
“和西里斯没有关系，是和汤姆有关。”邓布利多平静直白地说道。
“伏地魔？”斯内普呼吸一滞，随即皱起了眉，仔细思索起最近听到的消息，“据我所知，他最近应该还在潜伏着。”
“那只是表面，西弗勒斯，他已经开始有动作了——”
斯内普看向邓布利多，发现他的眼神和他的语气一样变得犀利。
“——他开始主动联系哈利的大脑了。”
斯内普试图找回自己的呼吸，但失败，于是只能用近乎于吸气的声音发出了不可置信的疑问：“他发现波特体内有他的灵魂了？”
“我不清楚。”邓布利多盯着自己的双手，思索着说道，“但是依据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没发现，只是开始怀疑自己和哈利的大脑之间有一定的链接了。”
“……理由。”
邓布利多抬起头，淡淡地说道：“他在昨天晚上，向哈利传达了一个虚假的记忆。”
斯内普沉默几秒，拉开面前的椅子，与邓布利多面对面坐了下来——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样子。
但邓布利多知道的也只有最近几天的事情，因为哈利是在是在被自己频繁看到的东西影响到睡不着之后——邓布利多猜测这时候伏地魔就开始逐渐试探自己和哈利之间的那点连接了——西里斯才联系了他。
邓布利多见到疲惫的哈利后吓了一大跳，在检查发现他只是缺少睡眠后，才放下心来，然后开始严厉地问西里斯为什么现在才告诉他——因为哈利说他从搬到戈德里克山谷开始就频繁看到那些奇怪的场景了。
西里斯支支吾吾地说——最开始的一次哈利一直喊伤疤疼，吓得他和多比不轻，当场就想联系邓布利多。但哈利说这没什么，自从他上学后伤疤偶尔疼一次很正常的，只是看到幻觉是最近的——所以他觉得哈利自己有数，就没再管了。
——斯内普听到这里时冷着脸发出一声嗤笑。
直到哈利在没睡好时直白地秃噜出了“只是看到了伏地魔在做什么”之后，西里斯才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不顾哈利的不太情愿立即联系了邓布利多。
西里斯也曾在哈利的信中得知过血缘魔法的存在，于是他有些心虚地问是不是因为搬家的事情。
而邓布利多明确地否认了这个想法——不管是他针对女贞路附加的血缘条件，还是莉莉那个厉害的魔咒，目的都是不让伏地魔伤害哈利，而不是不让哈利看见伏地魔现在的状态。
在从哈利的描述中确认伏地魔没有对此作出什么过激反应后，邓布利多认为哈利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学习大脑封闭术，并且提出自己要在他们家住上一段时间，以防发生意外。
“我留在那还有个原因就是……我觉得哈利的状态也很奇怪。”邓布利多摩挲了一下自己相交的拇指，“他似乎并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情，而且在我问起搬家时有没有出现什么奇怪的情况时，他也显然是在隐瞒什么。”
“他还能瞒过你？”斯内普怀疑地看着邓布利多。
“是的。”邓布利多有些不悦地努了下嘴，胡子跟着动了动，“塞柏隔开哈利和汤姆灵魂的屏障——在哈利看到那些东西时，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变强了。这也应该是哈利后来疤痕不再那么疼痛的原因。”
“……所以是塞克瑞。”斯内普有了一种刚才听见伏地魔都没有感觉到的棘手感，“她给波特的大脑添加了一层——或者几层保护，让他的大脑和灵魂不受影响，但是却没有阻拦他和伏地魔思想上的互通。而且说不定……伏地魔发现这件事情，也有她的引导。”
邓布利多轻轻“嗯”了一声，从表情上看似乎——有些不服，而后接着用一种十分笃定的语气说道：“她肯定在哈利面前说我的坏话了。”
听见这有些熟悉又格外不一样的话，斯内普顿了顿，莫名产生了一种——对面这位伟大的白巫师还不如那个哈利·波特成熟的——奇怪的错觉——因为波特似乎不会说出这样听着像是需要被哄的话！
斯内普赶紧晃了晃头，把那些奇怪的念头甩出去——接着又被自己幼稚的动作惊得僵住了。
“但是塞柏应该不至于对哈利做些坏事。”伟大的白巫师终归是伟大可靠的，他很快把自己哄好了，并做出了理智的分析，“她应该是想让汤姆早一点发现哈利身体里的灵魂，然后让汤姆主动出洞。”
“而且伏地魔不会什么都不准备就来，他甚至可能会因为自己的灵魂在波特体内而感到高兴……他大概——”斯内普舔了舔嘴唇，“会先试探确定过后，再去充足自己的战力……或许他会在召集食死徒的同时顺便探一下波特的底，看看他的性格和自己的相像程度。然后在定制好计划并确保自己不会被你直接捉住后，再去行动——”
邓布利多平静地看着斯内普认真分析的表情，不自觉轻轻笑了起来，然后在斯内普不解的目光下高兴地说道：“西弗勒斯，真高兴你能这么客观地分析汤姆。”
斯内普一顿，别开头，道：“我一直很客观。”
邓布利多笑了笑，不再在这件事情上多谈，而是道：“但是，西弗勒斯，我认为你应该设定汤姆比你认识的时候，更加不可控。”
斯内普早就详细了解过灵魂分裂和魂器的事情了，于是立即接话道：“因为他现在的灵魂已经十分不稳定了，是吗？”
“是的，但对塞柏来说，他应该还是可控的。”邓布利多微微眯眼，和蔼笑道，“毕竟她应该很了解汤姆现在的状态，好歹是亲身经历过呢。”
斯内普：“……”很好，邓布利多明显是没有把自己哄好。
斯内普已经开始思考自己会不会撞上这对师生下一次的见面了，如果能撞上——他要极力避免。
邓布利多没有在意斯内普的小心思，他顺着斯内普刚才的话说道：“汤姆现在已经冲动地开始你口中的‘试探’了。哈利在昨天晚上，看见了格兰杰小姐和韦斯莱先生被莱斯特兰奇夫人抓住的场景。”
“……然后救世主先生立马就要去救人了。”
“是的，你说得很对，哈利立即就冲出了门。”邓布利多提及此事无奈地叹了口气，“毕竟只是个孩子，好在老年人的睡眠都很浅，我及时发现并拦住了他，并半夜带着他去了趟陋居……看到了睡得好好的韦斯莱先生，他才冷静下来。”
“布莱克家主呢？”斯内普高高挑起了眉，“没跟着救世主先生一起胡闹？”
“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无奈地看了斯内普一眼，“西里斯好歹已经是这个岁数了……他自然还是有些判断力的，他还告诉哈利要先确认一下再行动呢。”
“真稀奇。”斯内普放下眉毛，恢复了面无表情，“所以你的对策是什么？”
“以牙还牙。”邓布利多笑了起来。
斯内普冷嗤：“我不认为波特有天才到几天内就能把大脑封闭术练到可以改变记忆的程度。”
“所以我们要给他一段真实的记忆。”邓布利多乐呵呵地看着斯内普，“这其中需要你的帮助，西弗勒斯。”
斯内普的嘴来来回回抿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什么话，最后抱起双臂，冷冷地说道：“我可不会演戏。”
“你不用演戏，本色出演就好。”邓布利多的眼睛更弯了，斯内普的脸色更差了，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邓布利多抢先一步继续说道，“而且这之后，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邓布利多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他准备用已知的魂器被毁灭的消息来引诱伏地魔离开自己一直窝着的巢穴，然后自己和斯内普去他的巢穴。如果最新制作的魂器在，那么就毁掉。如果伏地魔带着最新的魂器行动，那么他们也能去那个巢穴进行一些破坏。
“等等，什么叫最新的魂器？”斯内普提出疑问，“你们又发现了一件魂器？”
“我怀疑是。”邓布利多简单地描述了几个哈利看到的场景，“哈利的个别视角是汤姆本人，但很多的视角都像是一只在地面行动的动物，我认为是因为他沟通到了另一只活体魂器。考虑到汤姆很可能是从动物众多的阿尔巴尼亚森林回来的，那么这个魂器很有可能是新制作的。”
“那巢穴呢？”斯内普盯着邓布利多，“你早就知道伏地魔在哪藏着？”
“哦……有个知道一些塞柏暗桩的人给了我一个可能的地点。”邓布利多眨了眨眼，“塞柏也并非是掌控所有的。”
斯内普看了看这有些简陋的客厅，道：“但是掌控了你的办公室，对吧？”
“我觉得不算是。”邓布利多摇头晃脑地拿过一个桌子上的甜味小零食，扒开外纸愉悦地放入嘴中，“只是一开始没想到某位一本正经的校长女士还会演戏。”
斯内普立即想到了那位邓布利多在他面前提及过的，曾引导过塞克瑞的那位红发校长。
“哦……或许应该说是——没想到她也学会了塞柏半真半假的说话方式，这种方式太能钻漏子了……”邓布利多自嘲地摇了摇头，“而且我都差点忘了，对他们这些掌握了那种强大又古老的魔法的人来说，把霍格沃茨的牢固的画像契约都糊弄过去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其实在格林德沃那辣眼但有用的提示前，邓布利多就已经开始怀疑尼欧弗了——因为塞柏琳娜在日常与他的聊天中，半点不提及她去世前几年的事情——而依照塞柏琳娜一贯的作风，不拿出那些狼狈时间对着自己卖惨而博点好处或信任实在是有点说不通——所以他开始怀疑尼欧弗口中的，塞柏琳娜不会被黑魔法影响到底有几分真。
但是后来，他觉得塞柏琳娜确实不会把奥米尼斯死去之后的事情来说，并在后来推测出她曾经分裂过自己的灵魂后，他就把那点看似清醒又看似糊涂的表现算在了分裂灵魂的后遗症上。
于是他暂且相信了尼欧弗的那些话。直到是——他发现了斯内普的改变。
邓布利多知道塞柏琳娜和斯内普有过好几次谈话，而且他也乐得见着斯内普这种正向的变化。而且，斯内普变化得越多，就意味着塞柏琳娜也在加重对他的关注，引起她的爱才之心，进而激发她的那些埋藏在偏执的爱意之下的慈爱之心——这是他在决定让斯内普去接塞柏琳娜时就想好的。
可是斯内普的改变方向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对伏地魔态度的改变这一点，邓布利多是能轻易想到的,毕竟曾经在伏地魔身边多年的斯内普在见识过塞柏琳娜的能力后，对比之下自然就会慢慢减缓对伏地魔的恐惧。
斯内普对于自己生活方式的改变，邓布利多也想到了。因为他知道塞柏琳娜肯定不会让一个靠着复仇和自责生存的、黑魔法天赋极好的人就这么迎接自己仇恨的消散。
而邓布利多没有想到的是——斯内普对于哈利态度的改变之快。
他似乎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对于那双眼睛的关注移到了眼睛的主人身上——这说明他对自己原本的情感寄托有了一定的思考——那是对爱的思考，也是对死亡的思考。
而对于斯内普而言，对于这两种思考的之前，首先需要解决的是那些生长在爱与死亡之上的仇恨——所以塞柏琳娜是一起解决掉这些事情的。
不然斯内普的变化不会这么快。
结合到塞柏琳娜那喜欢用实例和自身来佐证自己话语的做法，而能一起解决掉这一切的事情，邓布利多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塞柏琳娜对斯内普讲述了和奥米尼斯去世有关的，自己的真实情感——这确实能让斯内普产生一些共鸣。
所以她确实会提及这种事情的。
所以塞柏琳娜确实有刻意不去和自己提及她死前几年的事情的嫌疑。
而这种嫌疑探其根源，邓布利多得到的只有一个答案——塞柏琳娜最后几年并非绝对清醒，所以她不愿意提及。
在这种前提下，尼欧弗的那些话比起投诚，倒更像是给塞柏琳娜做伪证了。
格林德沃的那些因着牢不可破誓言而发出的暗示们，也算是完全验证了邓布利多的很多猜想。
只是看起来……他们两个都不清楚塞柏琳娜到底什么时候是清醒的，什么时候是不清醒的——毕竟那种疯狂劲看起来没什么区别。
但邓布利多觉得，塞柏琳娜肯定还是完全清醒的时间多一点的，不然以她错一处防五处的性格，不会只是对他们两个发出一些口头警醒了。
可是，格林德沃看到那种他们共同面对塞柏琳娜的场景……
“画像和幽灵……说实话，霍格沃茨不听塞克瑞的非活体是不是会被排挤？”
斯内普的声音把邓布利多从瞬息的思绪中拉回，他看了眼对面斯内普一言难尽的表情，面上露出一个恍然表情，夸张道：“原来这才是菲尼亚斯被其他校长画像欺负理由啊……”
斯内普：“……您可以演得再夸张一点，那样就能让巨怪都觉得不对劲了。”说着，他站起了身，“但看样子，你今天也没有去演另一场戏的心思，那我就先——”
“哦，等一下，西弗勒斯。其实我还有别的事情。”邓布利多笑着起身，绕过桌子，摁着面无表情的斯内普的肩膀让他坐下，“正好你今天从坩埚里抬起头来了，阿不福思这里也不算特别忙——”
“等等，还和你那个暴躁的弟弟有关？”斯内普的表情变成了抗拒。
斯内普话音刚落，那摇摇晃晃的楼梯就开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紧接着就是一大声——
“阿不思！你还没让这个小食死徒走！？”阿不福思看了眼正看着他们的阿利安娜，“你怎么可以让阿利安娜看脏东西！”
斯内普：“？”
“脏东西……”斯内普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怪里怪气道，“如果我的耳朵没有坏掉，那我就是听到了世界上最滑稽的事情——猪头酒吧的老板竟然再说别人不讲卫生，这简直是在把那些像是被巴波块茎的脓水浸泡过的食物捧上梅林的饭桌。”
阿不福思瞪圆了眼睛：“你这个小东西——”
“哎呀，不要吵架不要吵架。”阿不思立即一个跨步来到斯内普身侧，伸手抵住向前冲来的阿不福思的肩膀，另一只手压住斯内普想要掏魔杖的胳膊，面露无奈，“友好一点。”
“友好个屁！我这就把他那张臭嘴给撕下来！”
阿不福思恶狠狠地瞪着斯内普，而斯内普回应了一个短促的嗤笑。就在阿不福思愤怒地想要撇开邓布利多的手的时候——邓布利多发出了一个轻轻的叹息，说道：“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阿不福思愣住了，斯内普狐疑地看着邓布利多。
“你？伟大的白巫师，需要我的帮助？”阿不福思冷嗤一声。
“是的，我需要你的帮助。”邓布利多真诚地看着阿不福思，语气低缓轻柔，“你愿意帮助我吗，阿不福思？”
斯内普一言难尽地看着邓布利多。
阿不福思再一次愣了愣，然后轻哼一声，甩开了邓布利多的胳膊，抱着双臂别着头，闷声道：“先说说看吧。”
邓布利多笑了：“我需要你们帮我看一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