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悦拖着自己的东西,身后跟着年颜,七拐八绕,终于钻进了自己住的那个旧楼。
终于出院了,这阵子闷的她要死不活的。
每天一边看这傻女人削苹果和她作对,一边还要提防着林天翊和暗鸦,她烦都快烦死了。
不过最近倒是没有他们什么消息了,小斌来过一次,和她说林天翊那边最近没动静了。
她有些奇怪,但是这不是坏消息,也没管。
她掏出钥匙,费劲地捅开门锁。
一股淡淡霉味扑面而来。
“进来吧,把门带上。”毛悦有气无力地招呼一声,把东西往地上一扔,自己也瘫在了吱呀作响的旧沙发上,长长舒了口气。
折腾这一路,她本来好得七七八八的伤口又有点隐隐作痛。
年颜听话地关上门,把手里的塑料袋放在餐桌上,然后站在客厅中央,观察周围。
“看什么看,你又不是没来过。”
毛悦歇了会儿,挣扎着坐起来,拿出手机。
屏幕上是谷幕之前发来的那个地址,以及几条让她有事发消息的叮嘱。
她往上翻了翻,自己后来发的几条询问谷幕情况的消息,都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唉。”毛悦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到一边,“估计又被她那个小女朋友给逮回去,关起来了。”
她都能想象出谷幕此刻的处境,八成让抓到了,现在手机都摸不到。
她倒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被谷幕拿去顶了锅,在暗鸦那里挂上了号。
“算了,先顾眼前吧。”毛悦揉着额角,开始发愁。
谷幕让她躲起来,林天翊那边虽然好像放弃了,但她知道暗鸦的人可能还在找,这个出租屋只能暂避,不是长久之计。
得找个更安全,或者干脆离开这座城市的地方。
“喂,小年,”她看向还杵在客厅中间的年颜,“咱们得商量商量,接下来去哪儿。这地方不能久待。”
年颜闻声,转过头,看向毛悦。
她没说话,只是走到毛悦身边,挨着她在沙发扶手上坐下。
毛悦叹了口气,拿出手机。
她刚想找找新的蜗居地点,买个高铁票什么的。
旁边的年颜伸出一根手指,指向手机屏幕。
屏幕上还停留在谷幕之前发来的那个高档别墅区的定位截图,显然是路绵住的地方。
毛悦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愣了一下,随即没好气地拍开她的手。
“指哪儿呢!那地方是能去的吗?你还挺会挑。”
年颜被拍开了手,也不恼,只是收回手,安静地看着毛悦,眼神茫然。
“反正这儿不能长待,”毛悦继续念叨,“我想想啊……要么往南边跑,去个三四线小城,隐姓埋名。要么……干脆偷渡出去?不过带着你更麻烦……”
她越说越觉得前路渺茫,烦躁的很。
年颜听着她絮絮叨叨的打算,没什么反应。
她就只是坐着,甚至微微往后靠了靠,把自己更深地陷进旧沙发的凹陷里。
一副“我不想动,也不想走”的架势。
毛悦说了半天,发现旁边的人一点反馈都没有,转头一看,年颜已经闭上眼睛,像是要在这破沙发上睡着了。
“喂!跟你说话呢!”毛悦推了她一下,“你到底听没听见?咱们得走!”
年颜被推得晃了晃,慢吞吞地睁开眼,看了毛悦一眼,然后……轻微地摇了摇头。
幅度很小,但意思明确。
毛悦瞪大眼睛:“你不想走?为啥?这里不安全!”
年颜又不说话了,重新闭上眼睛,还把脸往沙发靠背里埋了埋,只留给毛悦一个后脑勺。
毛悦气的不行。
“行啊你,”毛悦叉着腰,看着年颜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会生气了是吧?长本事了?”
年颜没动,但毛悦似乎看到她的肩膀耸动了一下。
僵持了片刻,毛悦看着年颜那副倔强的背影,还是放弃了。
跟个脑子不好使的较什么劲呢。
而且说实话,带着这么个脑子不灵光的累赘,跑路的风险确实巨大。
万一路上她再发病或者惹出什么乱子,更麻烦。
“算了算了。”
毛悦烦躁地挥挥手,一屁股坐回沙发上,“不走就不走,暂时先在这儿窝着。但你给我听好了,不许乱跑,不许给陌生人开门,更不许再跟人打架!听见没有?”
年颜这才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毛悦,似乎满意了,然后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周围楼里陆续亮起灯光,窗外传来邻居家炒菜声,小孩哭闹声和电视机的嘈杂声响。
一切都很好地掩盖了这间小屋里的不寻常。
毛悦简单煮了两碗面,和年颜分着吃了。
饭后,她试着给谷幕又发了条消息,依然石沉大海。
她盯着手机屏幕,忍不住开始跟坐在对面认真喝汤的年颜吐槽。
“你说谷宝她怎么想的,找个那么厉害的小女朋友,管得死死的。”毛悦咬着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以前多潇洒一人啊,说干谁就干谁,现在呢。”
年颜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继续低头喝汤。
“还有那个路绵,看着漂漂亮亮一小姑娘,手段可狠了。”毛悦想起之前在码头缩了缩脖子,“谷宝也是,明明身手不差,怎么就……唉,可能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她自顾自地说着,年颜安静地听着,偶尔眨一下眼睛,像是在消化这些信息。
“算了,不说她们了。”毛悦把空碗一推,打了个哈欠,“早点睡吧,明天再看看情况。”
她起身,指着次卧的方向:“你睡那屋,床铺收拾过了。”
年颜跟着她站起来,没往次卧走,走到了主卧门口。
毛悦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怎么了?你的房间在那边。”
年颜看着她,没动,眼神里又露出那种熟悉的茫然。
毛悦头大:“……听不懂?你自己睡。”
年颜歪了歪头,还是不动。
毛悦尝试把她往次卧推,年颜脚下像生了根,推不动。
“行行行,”毛悦放弃挣扎,指着主卧地板,“那你睡地上。”
年颜看了看地板,又看了看毛悦。
然后,她真的走到墙角,抱起毛悦之前扔在那里的一床备用薄被,铺在了地上,然后乖乖坐了上去,仰头看着毛悦。
毛悦:“……”
她感觉自己被这傻子打败了。
“算了算了。”毛悦彻底没了脾气,“我睡地上,你睡床,行了吧祖宗!”
她抱起自己的被子,准备打地铺。
年颜却站了起来,伸手拉住了她的被子一角。
毛悦回头,不解。
年颜看着她,然后指了指床,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向毛悦,再指回床。
动作很慢,意思却表达得很明确。
一起,睡床。
毛悦脸腾地一下有点热:“想得美。男女……女女授受不亲懂不懂!各睡各的!”
年颜好像听不懂,但她看懂了毛悦的拒绝。
她松开手,低下头,默默地又坐回了地铺上,背对着毛悦,缩成一团。
毛悦看着她那副样子,心里那点坚持又开始动摇。
她似乎很缺乏安全感,之前在医院也总想挨着她。
也许……只是害怕一个人?
“……我真服了你了。”
毛悦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把自己的被子扔回床上,没好气地说,“上来!但是不准靠太近,不准乱动。不然就把你踹下去。”
年颜闻言,立刻转过身,动作比平时快了不少,麻利地爬上了床,在靠墙的那一侧规规矩矩地躺好,还自己拉好了被子。
毛悦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关了灯,在床的另一侧尽量远离她的位置躺下,中间隔着一道楚河汉界。
黑暗中,两人呼吸可闻。
毛悦一开始还有点不自在,但听着身边人平稳悠长的呼吸,她竟然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深夜。
躺在床外侧的年颜,睁开了眼睛。
她极轻地掀开被子,灵巧地翻身下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随后,她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条缝。夜风吹进来,让人清醒几分。
门被拉开一道仅供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年颜侧身轻轻出了门。
她拉开入户门,深夜楼道带来一丝凉意,她反手将门轻轻带上。
整个过程,从起身到出门,不过短短几十秒。
年颜站在昏暗楼道里微微侧头,隔着那扇薄薄的门板,再次确认了一下屋内沉睡之人的状态。
几秒后,她才迈开脚步,朝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