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紧紧锁住谷幕，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会生气吗，会……讨厌我吗？”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一道光痕，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光影交界处，显得格外幽深。
谷幕一滞。
她会怎么样？
她混了这么多年，底层摸爬滚打，灰色地带游走，见过的死人不少。有些是意外，有些是仇杀，烂在阴沟里发臭，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她自己的手也不算绝对干净，为了活下去，有些界限早就模糊了。
但是路绵不行。
路绵是她从泥潭里捞出来的，是她看着从那个怯懦绝望的小女孩，变成如今能独当一面的模样。
路绵应该站在阳光底下，干干净净的，手上不该沾上那种洗不掉的脏血。
她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和认真。
她微微推开了路绵一些，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以便能清晰地看到彼此的表情。
“路绵，你听清楚。”谷幕的声音不高，“如果你真的做了违法的事，尤其是……杀人。”
她顿了顿，确保路绵听清了这两个字。
“我不会原谅你。”
路绵的瞳孔缩了一下。
谷幕继续道，语气斩钉截铁。
“我会很生气，非常生气。生气到……可能再也不想见到你。”
路绵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我不会帮你隐瞒，更不会包庇你。”
谷幕盯着她的眼睛，“我会亲自把你交给该管这件事的人。”
“如果……如果你因此要付出代价，坐牢，或者……更糟。”
谷幕的声音到这里，终于有些情绪。
“那我会等你。”
“等你接受完应有的惩罚，等你赎清你犯下的错。”
“但是路绵。”
“那样的等待，和我现在陪着你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那会是煎熬，是痛苦，是每一天都在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阻止你。”
她伸出手，轻轻捧住路绵冰凉的脸颊。
“我不想那样等你。我不想看到你手上沾上那种洗不掉的脏东西，不想你变成你自己都会讨厌的样子。”
“你也不会想我这么痛苦。”
“所以，”谷幕看着她，“别做傻事。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路绵怔怔地看着谷幕。整个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谷幕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只是简单地发脾气或者更凶地骂她。
她给出了一个更具体、更漫长、也更……痛苦的惩罚。
亲自把她交出去……等她赎罪……
姐姐没有说我不要你了，而是说我会等你。
这意味着即使在她触犯最严重底线的情况下，姐姐依然不会彻底抛弃她。
姐姐的底线，在这里。清晰，坚硬，不可逾越。可这条底线的尽头，依然是她。
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绯红从耳根迅速蔓延，再次瞬间染红了整张苍白的脸。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带着滚烫的温度。
她根本没听进去什么不能犯法不能杀人的警告。那些话从左耳进去，立刻就被脑海里轰鸣的姐姐在乎我给碾得粉碎，从右耳飘散了。
她只捕捉到了最核心的信息——姐姐在乎她。
至于不能杀人？
哦，如果姐姐这么不喜欢的话，那她可以换一种方式让何菁消失。
只要不让姐姐知道，不让姐姐难过，就好了。
“我知道了。”她小声说着，迫不及待地再次靠过去，将发烫的脸颊贴上谷幕微凉的颈窝。
谷幕看她脸红，虽然觉得怪异，但感受着肩膀上重新传来的重量，听着她的保证，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稍微松弛了一些。
她知道，路绵的偏执不会因为这一次谈话就彻底消失，但至少，她明确地划下了红线。
她轻轻拍了拍路绵的背，无声地叹了口气。
但其实，如果路绵真的失控，如果真的走到了那一步。
她根本不会把路绵交给任何人。
什么法律，什么惩罚，什么赎罪，都见鬼去吧。
她会立刻带着路绵离开这个世界。
系统说过，位面修复完成，她可以带走一样东西。
路绵就是她唯一要带走的。
回到她的世界，离开这些是是非非，把所有的麻烦和罪孽都抛在身后。至于她杀的人是谁，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关她屁事。
她谷幕混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好人。
她的底线在触及路绵的安危时，可以灵活得如同不存在。
刚才那番义正辞严的话，半是真心的警告，半是……演给路绵看的。她得让路绵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不能让她觉得有恃无恐。
而且，退一万步讲。
就算真的到了那种万不得已的地步，那个人非死不可，不死不足以平息路绵的疯狂，或者不死就会对路绵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
那也轮不到路绵亲自动手。
她会先下手的。
她跟着毛悦那些年，不是白混的。
虽然她没亲手结果过谁的性命。
那种最后扣动扳机或者刀刃见红的最后一击通常由更专业或者更亡命的人去做，但她见识过太多，参与过太多前期工作和后期处理。
她知道怎么挑选地点最隐蔽，怎么制造意外能最大程度减少怀疑，怎么清理现场不留痕迹，怎么利用信息差和人性弱点扰乱调查方向。
她知道怎么样可以处理得干净利索，让一个人合理地消失。
她的手，早就间接沾过血了，只是没留下直接的证据而已。再多承担一点，也没什么区别。
这种会下地狱的脏活累活，交给她来就好了。
【宿主……你刚才……好帅。】系统弱弱地出声，【虽然气氛很可怕，但你好像暂时把黑化女主拴住了……】
谷幕揉了揉眉心。
【但是，但是宿、宿主……你在想什么呢……！你的杀意波动……好强烈！虽然没针对女主，但是……但是这样想也很危险啊！杀人是不对的！是重罪！会被……】
“闭嘴。”谷幕在心里打断它，“真到了那份上，你觉得我还会在乎那些？”
系统噤若寒蝉。
她只是把最坏的打算，藏在了谁也看不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