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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宴结束后的第三天,一封密信悄无声息地送到了惊鸿院。

沈惊鸿拆开火漆封口的信封,里面是玄影从江南传回的第一份调查报告。信纸展开,一行行蝇头小楷映入眼帘:

“经查,慕容弘退隐前三年,曾秘密上书先帝,内容不详。先帝阅后,调慕容弘入翰林院为掌院学士,但慕容弘以病推辞,次年告老还乡。”

“慕容夫人十六岁至十九岁期间,行踪成谜。据慕容家老仆回忆,那段时日夫人常往江南云隐寺静修,但属下走访云隐寺,寺中并无相关记录。”

“另,慕容家在江南有一处别院,名‘听雨轩’,常年闭锁,不许外人进入。属下夜探,发现院中存有大量古籍,其中多涉医道、兵法,甚至还有前朝秘辛。”

沈惊鸿眉头微蹙,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母亲的过去,比她想象中更加复杂。一个退隐翰林的女儿,为何需要隐藏三年的行踪?那些涉及医道、兵法的古籍,又为何要秘密收藏?

“小姐,”白芷端茶进来,见她神色凝重,轻声问道,“可是江南那边有什么消息?”

沈惊鸿将信纸递给白芷:“烧了。”

白芷接过,走到香炉边,将信纸投入其中。火焰舔舐纸张,很快化为灰烬。

“玄影还查到什么?”沈惊鸿问。

白芷低声道:“玄影统领让奴婢转告小姐,他正在调查‘明月轩’的底细。这家商号确实不简单——表面上做丝绸生意,实际上在江南七省都有分号,涉及盐、茶、药材,甚至还有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

“什么买卖?”

“私铸钱币。”白芷声音压得更低,“玄影统领发现,明月轩在苏州城外有一处秘密作坊,夜间常有马车进出,运送的都是铜料。作坊守卫森严,他不敢贸然深入。”

沈惊鸿眼中寒光一闪。

私铸钱币,这是谋逆大罪。若明月轩真与苏玉衡有关,那这罪名足以让他满门抄斩。

但问题在于——证据。

苏玉衡老谋深算,即便明月轩真是他的产业,也必然层层设防,很难直接查到他头上。那个远房侄子,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幌子罢了。

“让玄影继续查,”沈惊鸿沉声道,“但务必小心。若发现危险,立即撤退,不必强求。”

“是。”

白芷退下后,沈惊鸿走到窗前,望向院中盛开的玉兰花。洁白的花瓣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光泽,香气清幽。

她想起了母亲慕容婉。记忆中,母亲也极爱玉兰,惊鸿院里这几株,便是母亲亲手栽种的。母亲常说,玉兰不与百花争春,独自在早春绽放,看似柔弱,实则坚韧。

“母亲,您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沈惊鸿喃喃自语。

午后,镇国公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小姐,三殿下派人送来帖子,请小姐明日过府一叙。”管家沈忠恭敬地递上请柬。

沈惊鸿接过,见请柬上只简单写着“有要事相商”,落款是萧景渊的私印。

“知道了。”沈惊鸿颔首,“你去回话,就说我明日一定到。”

沈忠退下后,沈惊鸿沉吟片刻,唤来惊鸿卫副统领冷锋。

冷锋是个二十出岁的年轻男子,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几分江湖人的桀骜。他是沈惊鸿重生后收服的第一个高手,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断魂刀”,因遭仇家追杀被沈惊鸿所救,从此效忠于她。

“冷锋,明日我要去三皇子府,你带几个人暗中护卫。”沈惊鸿吩咐道,“另外,安排人盯紧相府,看苏玉衡今日有什么动静。”

“是。”冷锋抱拳,“属下已经安排人盯着了。今早苏相下朝后,直接回了府,至今未出。不过……”

“不过什么?”

“相府后门有一辆马车悄悄离开,去了城西一处宅院。属下的人跟上去,发现那宅院是苏相一个门客的住处。马车在宅院停留了半个时辰,出来时,车上多了一个箱子。”冷锋道,“箱子很沉,两个壮汉才抬得动。”

沈惊鸿眸光微凝:“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不知道。”冷锋摇头,“宅院守卫森严,我们的人不敢靠太近。但据观察,那箱子的大小和重量,装的可能是……金银。”

“金银?”沈惊鸿若有所思,“这个时候搬运金银,是要做什么?”

“属下已经派人继续盯着那辆马车。”冷锋道,“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做得很好。”沈惊鸿赞许道,“记住,安全第一。苏玉衡手下能人众多,若被发现,立即撤离。”

“属下明白。”

冷锋退下后,沈惊鸿陷入了沉思。

苏玉衡突然搬运金银,是要打点什么人,还是准备做什么大动作?联想到明月轩私铸钱币的事,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也许,苏玉衡正在筹集资金,准备某项不为人知的计划。

次日一早,沈惊鸿简单梳洗后,带着白芷去了三皇子府。

萧景渊的府邸位于皇城东侧,不算奢华,但布局雅致,处处透着主人的品味。沈惊鸿被引至书房时,萧景渊正在批阅文书。

“沈小姐来了。”萧景渊放下笔,起身相迎。

“殿下。”沈惊鸿欠身行礼。

“不必多礼。”萧景渊示意她坐下,亲手为她斟了杯茶,“今日请沈小姐过来,是有两件事要商议。”

“殿下请讲。”

萧景渊取出一份密报,递给沈惊鸿:“这是都察院刚送来的。他们查到,明月轩在江南的账目有问题——每年都有大量银钱不知去向。而这些银钱最终流向的,是一个名为‘聚贤庄’的地方。”

沈惊鸿接过密报,快速浏览。上面详细记录了明月轩近三年的账目往来,确实有大笔资金流向聚贤庄。而这个聚贤庄,表面上是一家酒楼,实际上……

“是江湖人的聚集地。”萧景渊沉声道,“都察院查到,聚贤庄里常有一些身份不明的江湖人士出入。更可疑的是,庄主是个女子,名叫‘红娘子’,据说武功极高,来历成谜。”

沈惊鸿心中一动:“红娘子?这个名字,我好像在幽冥阁的档案里见过。”

“你见过?”

“嗯。”沈惊鸿回忆道,“大概七八年前,江湖上出现过一个叫‘红娘子’的女侠,专杀贪官污吏,武功路数诡异,行踪不定。后来突然销声匿迹,再也没人见过她。”

萧景渊眸光微凝:“这么说,这个红娘子可能与苏相有关?”

“有可能。”沈惊鸿点头,“若红娘子真是苏相的人,那聚贤庄可能就是苏相暗中培养江湖势力的据点。那些不知去向的银钱,也许就是用来供养这些江湖高手的。”

这个猜测让两人都感到心惊。

苏玉衡在朝堂上已经权倾朝野,若再掌控一支江湖势力,那他的实力将更加可怕。

“第二件事呢?”沈惊鸿问。

萧景渊神色更加凝重:“第二件事,关乎你的安全。我安插在相府的眼线传来消息,苏玉衡最近在调查你母亲慕容夫人时,发现了一个疑点。”

“什么疑点?”

“你母亲去世前三个月,曾秘密见过一个人。”萧景渊压低声音,“那个人,是前朝太医令的后人,姓燕。”

沈惊鸿浑身一震:“燕?”

“对。”萧景渊点头,“这个燕家人,据说掌握着一种秘术,能配制出让人在睡梦中安然离世的药物,不留任何痕迹。”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惊鸿的手微微颤抖,她端起茶杯,却发现茶水已经凉透。

母亲慕容婉,是被人害死的?

这个念头像一把刀,狠狠刺入她的心脏。前世她一直以为母亲是因病去世,从未怀疑过其他。可如今想来,母亲去世时不过三十出头,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病逝?

“那个燕家人,现在在哪里?”沈惊鸿声音沙哑。

“失踪了。”萧景渊叹息,“苏玉衡也在找他,但至今没有线索。不过,我查到了另一条线索——燕家虽然没落,但还有一个旁支在太医院任职,就是现任太医院院判,燕之轩。”

燕之轩。

沈惊鸿记得这个人。前世,燕之轩曾在她病重时为她诊治,医术确实高超。但后来,他成了萧彻的心腹,在她被诬陷时,还曾作伪证说她患有癔症。

原来,他是燕家人。

“燕之轩……”沈惊鸿眸中寒光闪烁,“他知道多少?”

“不清楚。”萧景渊摇头,“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与苏相关系匪浅。苏相夫人常年患病,一直是燕之轩负责诊治。两人往来密切,苏相多次在皇帝面前举荐燕之轩。”

沈惊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母亲的死,燕家秘药,苏玉衡的调查,明月轩的银钱,聚贤庄的江湖势力……这一切看似杂乱无章,实则可能都指向同一个阴谋。

苏玉衡,你到底想做什么?

“殿下,”沈惊鸿抬眸,眼中已恢复清明,“我想见见燕之轩。”

“现在?”萧景渊皱眉,“太危险了。若他真是苏相的人,你去找他,等于自投罗网。”

“不是现在。”沈惊鸿道,“我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他不会怀疑的时机。”

“你有计划了?”

“嗯。”沈惊鸿点头,“再过半个月,就是皇家春猎。按照惯例,太医院会派出太医随行。届时,我可以‘意外’受伤,请燕之轩诊治。在诊治过程中,我可以试探他。”

萧景渊思索片刻,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但仍不放心:“我会安排人暗中保护你。另外,春猎时我也会去,若有意外,你随时可以找我。”

“多谢殿下。”

两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直到午后,沈惊鸿才起身告辞。

离开三皇子府时,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雨。沈惊鸿坐在马车里,心情沉重。

母亲的死因,就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她心头。她必须查清真相,让害死母亲的人付出代价。

但她也清楚,这件事牵扯太深,稍有不慎,就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引来杀身之祸。

“小姐,回府吗?”车夫问。

“不,”沈惊鸿掀开车帘,“去云隐寺。”

云隐寺位于京郊,是一座千年古刹。沈惊鸿记得,母亲生前常来这里上香,有时一待就是半天。

马车在寺门前停下。沈惊鸿下了车,带着白芷走进寺院。

寺中香火鼎盛,香烟缭绕。沈惊鸿在大殿上了香,捐了香火钱,然后对知客僧道:“我想见方丈。”

知客僧见她气度不凡,不敢怠慢,引她去了方丈院。

云隐寺的方丈是个年过七旬的老僧,法号慧明。见沈惊鸿进来,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女施主找老衲何事?”

沈惊鸿还礼:“大师,我母亲慕容夫人生前常来贵寺礼佛。我想问问,她可曾在这里留下过什么东西?或者,可曾与哪位师父有过深谈?”

慧明方丈闻言,仔细打量了沈惊鸿一番,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女施主是慕容夫人的女儿?”

“正是。”

“难怪有几分神似。”慧明方丈叹息,“慕容夫人确实是寺中常客,也常与老衲探讨佛法。不过……她并未留下什么东西。”

沈惊鸿有些失望,但仍不死心:“那大师可记得,我母亲最后一次来寺里是什么时候?可曾说过什么特别的话?”

慧明方丈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慕容夫人最后一次来,是她去世前一个月。那日,她在佛前跪了很久,然后对老衲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她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有些秘密,终究是要见天日的。’”慧明方丈回忆道,“老衲问她何出此言,她只是摇头,说‘若有一天,我的女儿来找您,请您转告她:云隐寺后山的第三棵松树下,有她想知道的东西。’”

沈惊鸿心中一震:“后山第三棵松树?”

“正是。”慧明方丈点头,“但老衲要提醒女施主,后山陡峭,常年无人打理,很是危险。女施主若要去,务必小心。”

“多谢大师。”

沈惊鸿告辞离开,径直去了后山。

后山果然荒凉,杂草丛生,山路崎岖。沈惊鸿按照慧明方丈的指引,找到了第三棵松树。那是一棵百年老松,枝干虬结,树冠如盖。

树下堆满了枯枝落叶。沈惊鸿让白芷守在路口,自己动手扒开落叶。

挖了约莫半尺深,她的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物。小心拨开泥土,那是一个密封的陶罐。

沈惊鸿将陶罐取出,打开封口,里面是一叠用油纸包着的信笺。信纸已经泛黄,但字迹依然清晰。

她展开最上面的一封信,只看了一眼,就浑身僵住。

信的开头写着:

“婉妹亲启:见字如面。江南一别,已三载有余。你托付之事,为兄已办妥。那件东西,已藏于云隐寺后山第三棵松树下。切记,此物关系重大,万不可落入苏玉衡之手……”

落款是:兄,慕容弘。

父亲的信?

不,外祖父慕容弘给母亲的信?

沈惊鸿心跳如鼓,她快速翻看下面的信笺。一共七封信,都是慕容弘写给慕容婉的,时间跨度长达十年。

从信中内容看,慕容婉年轻时确实隐藏着重大秘密——她并非普通的慕容家女儿,而是前朝皇室遗孤的后人。前朝灭亡时,一支皇室血脉隐姓埋名,流落江南,改姓慕容。而慕容婉,就是这一脉的传人。

更让沈惊鸿震惊的是,信中提到了一个惊天秘密:前朝皇室有一笔巨大的宝藏,藏在江南某处。而开启宝藏的钥匙,是一块玉佩,名为“凤血玉”。

慕容弘在信中说,凤血玉原本由慕容婉保管,但为了安全,已将其藏于云隐寺。他叮嘱慕容婉,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可取出此玉,否则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最后一封信,写于慕容婉去世前三个月。慕容弘在信中说,苏玉衡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凤血玉的存在,正在暗中追查。他警告慕容婉,要千万小心苏玉衡,此人“看似忠良,实则狼子野心”。

看完所有信,沈惊鸿手脚冰凉。

原来如此。

原来母亲是前朝遗孤,原来苏玉衡追查母亲,是为了凤血玉,为了前朝宝藏。

那么,母亲的死,是否也与这个秘密有关?

沈惊鸿将信重新包好,放入陶罐,埋回原处。她现在还不能带走这些信,太危险了。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望向远处连绵的群山。

迷雾正在渐渐散开,但真相,比她想象的更加惊人。

凤血玉,前朝宝藏,苏玉衡的野心,母亲的死……这一切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张巨大的网。

而她,已经置身网中。

“小姐,怎么了?”白芷见她神色不对,关切地问。

沈惊鸿深吸一口气:“没事,我们回去吧。”

回府的路上,雨终于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雨点敲打着车顶,像极了沈惊鸿此刻纷乱的心绪。

马车驶进城门时,天色已晚。街道两旁亮起了灯火,在雨中晕开一片朦胧的光。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惊鸿掀开车帘。

车夫指着前方:“小姐,路被堵住了。”

沈惊鸿望去,只见前方街口围着一群人,中间似乎发生了争执。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隐约听到有人提到“明月轩”三个字,心中一动。

“白芷,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白芷应声下车,挤进人群。不多时,她回来禀报:“小姐,是明月轩的人在追打一个书生。那书生好像欠了明月轩的钱,还不起,被当街殴打。”

沈惊鸿眸光微凝:“明月轩的人这么嚣张?”

“可不是吗,”白芷愤愤道,“听说那书生借了明月轩的高利贷,利滚利,现在已经欠了上千两。他还不起,明月轩的人就要抓他去见官。”

沈惊鸿沉吟片刻,下了马车。

挤进人群,她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书生被打得鼻青脸肿,蜷缩在地上。几个凶神恶煞的打手围着他,为首的胖子正恶狠狠地踹他。

“住手。”沈惊鸿开口。

胖子回头,见是个衣着华贵的少女,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小丫头片子,少管闲事。这小子欠钱不还,我们明月轩按规矩办事。”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沈惊鸿平静道,“但你们当街行凶,就是触犯律法。按大胤律,私设刑堂者,杖三十,流放三千里。”

胖子脸色一变:“你、你是什么人?敢管明月轩的事?”

“镇国公府,沈惊鸿。”

话音落地,四周一片哗然。镇国公府的名头,在京城无人不知。

胖子的气焰顿时矮了三分,但仍嘴硬:“原来是沈大小姐。但这小子确实欠钱,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就算告到官府,我们也有理。”

沈惊鸿走到书生身边,蹲下身:“你欠他们多少钱?”

书生抬起头,露出一张年轻却憔悴的脸:“借了三百两,现在已经滚到一千二百两了……”

“借据呢?”

胖子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这儿。”

沈惊鸿接过,扫了一眼。借据上确实写着借款三百两,月息三成,利滚利。按这个算法,不到半年就能滚到上千两。

“这利息,不合律法。”沈惊鸿淡淡道,“大胤律规定,民间借贷月息不得超过一成。你们这借据,是无效的。”

“你——”胖子急了,“这是我们明月轩的规矩!”

“明月轩的规矩,大不过国法。”沈惊鸿将借据撕成两半,“这个人,我保了。你们若不服,可以去镇国公府找我,或者……去衙门告我。”

说完,她扶起书生,对白芷道:“带他上车。”

胖子想阻拦,但看到沈惊鸿冷冽的眼神,终究没敢上前。镇国公府的嫡女,不是他能招惹的。

马车重新启动,驶离了街口。

书生坐在车内,局促不安:“多、多谢小姐救命之恩。但……但明月轩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会找您麻烦……”

“无妨。”沈惊鸿打量着他,“你叫什么名字?为何会欠明月轩这么多钱?”

“学生姓陈,名砚,字墨轩。”书生低声道,“家母病重,急需银钱医治,我才向明月轩借了钱。谁知利滚利,越欠越多……”

“你母亲现在如何?”

“已经……已经去世了。”陈砚眼眶泛红,“为了给母亲治病,我把祖宅都卖了,可还是不够。如今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沈惊鸿沉默片刻,问:“你可有功名在身?”

“学生是去年乡试的举人,本打算今年参加春闱,可现在……”陈砚苦笑,“连饭都吃不上了,哪还有心思读书。”

举人?

沈惊鸿心中一动。科举出身,又有孝心,这样的人,或许值得一用。

“陈公子,”她开口,“若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愿意为我做事?”

陈砚一愣:“小姐的意思是……”

“我府上缺一个文书,负责整理典籍、撰写文稿。包食宿,月俸二十两。你若愿意,明日就可以来上工。”沈惊鸿道,“至于明月轩的债务,我会替你解决。”

陈砚呆住了,随即跪倒在地:“小姐大恩大德,学生没齿难忘!学生愿意为小姐效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起来吧。”沈惊鸿虚扶一把,“我不需要你肝脑涂地,只需要你做好分内之事。另外……”

她顿了顿:“你对明月轩了解多少?”

陈砚起身,神色凝重:“学生为了还债,曾在明月轩做过三个月的账房。虽然接触不到核心账目,但也看到了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

“明月轩的账目,有很大问题。”陈砚压低声音,“表面上做的是正经生意,实际上,很多银钱的流向都不明不白。而且,每个月都会有一笔巨款,通过钱庄汇往江南,收款方是一个叫‘聚贤庄’的地方。”

聚贤庄。

又是聚贤庄。

沈惊鸿与白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你还知道什么?”沈惊鸿问。

陈砚想了想:“还有一件事……明月轩的大掌柜,每个月十五都会去相府。每次去,都会带一个箱子。学生曾偷偷看过一眼,箱子里装的,是金条。”

金条。

看来,冷锋说的那辆马车,就是明月轩大掌柜的。

沈惊鸿心中了然。明月轩果然与苏玉衡关系密切,那些金银,很可能就是苏玉衡的私产。

“这些话,你对谁都不要说起。”沈惊鸿叮嘱道,“明日你来府上,我会安排你住下。以后,你就专心做事,明月轩那边,我会处理。”

“学生明白。”

马车在镇国公府门前停下。沈惊鸿安排陈砚住进前院的厢房,又吩咐管家给他准备衣物用品。

回到惊鸿院,天色已完全黑了。

沈惊鸿坐在灯下,将今日所得的信息一一梳理。

母亲的真实身份,凤血玉,前朝宝藏,明月轩的账目,聚贤庄的江湖势力,苏玉衡的野心……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巨大的阴谋。

苏玉衡不仅想要权倾朝野,还想要前朝宝藏。而母亲的死,很可能是因为她守护着这个秘密。

“小姐,”白芷端来安神茶,“夜深了,您该休息了。”

沈惊鸿接过茶,却没有喝:“白芷,你说,一个人要有多大的野心,才会不满足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还要去图谋前朝宝藏?”

白芷摇头:“奴婢不懂这些。但奴婢知道,贪心不足蛇吞象,这样的人,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

“是啊,”沈惊鸿轻叹,“但在他倒下之前,会害死多少人?”

窗外,雨越下越大。

沈惊鸿吹灭蜡烛,躺到床上,却毫无睡意。

黑暗中,她仿佛看到了母亲慕容婉的身影。那个温柔而坚韧的女子,用生命守护着一个秘密,直到最后一刻。

“母亲,”沈惊鸿喃喃自语,“您放心,女儿一定会查清真相,为您报仇。”

“那些害您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雨声淅沥,夜色深沉。

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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