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渊额头抵着地，石头硌进皮肉。他没抬头，但眼珠动了一下。
那只从地缝爬出的枯手已经伸到了阵眼边缘，指尖滴下的黑液在地面腐蚀出细小的坑洞，发出轻微的嘶响。
他喉咙发干，嘴里全是血味。身体像被撕开又缝上，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可他还醒着，意识像一根绷到极限的线，断了几次又被他自己硬扯回来。
就在枯手即将触碰到阵心裂口的瞬间，他猛地侧身翻滚，肩背重重撞在地上。剧痛炸开，但他没松手，一只手死死把岑晚拽进怀里，挡在自己身后。
枯手抓空。
下一秒，头顶传来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谢停渊抬头。
天空裂开了。
一道巨大阴影从鬼门深处压下来，遮住整个视野。一只巨爪破界而出，五指如山峰般耸立，掌心浮现出一张脸。
一半是玄阴子苍白的人脸，嘴角挂着熟悉的冷笑，另一半是鬼王的兽面，獠牙外露，鼻骨扭曲，眼睛重叠在一起，瞳孔里旋转着符文。
地面开始震动。
裂缝迅速蔓延，像蛛网一样爬向四周。空气中传来低语，不是从耳朵进来的，是直接钻进脑子里的。
谢停渊的意识深处，系统突然弹出一行字：
【检测到镇鬼王本体，激活最终奖励：镇鬼王之力】
字是黑底红边，刚出现就卡住了。闪烁两下，变成乱码，又跳回原样，像是信号不稳。
没有倒计时，没有惩罚提示，也没有任务说明。只有这行字反复闪现，卡在界面中央。
他盯着那行字，手指微微抽动。
这不是命令，也不是警告。这是故障。
系统的反应慢了一拍，而这一拍，就是机会。
就在这时，怀里的岑晚咳了一声。
她睁开了眼。
视线模糊，眼前一片血色。她看不清东西，只能感觉到自己靠在一个温热的身体上。耳边有声音，但她听不真切。
她抬起手，动作很轻，几乎使不上力。
她的手指摸到了衣襟内侧的书角。
《镇鬼录》还在。
她用拇指一点点把它推出来，动作缓慢，指尖颤抖。书滑到掌心，她用力握了一下，然后抬手，往谢停渊那边递。
她的手碰到他的手腕。
谢停渊察觉到动静，低头看她。
她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但他看到了她的动作。
他伸手接过书。
书页一入手，他就感觉不对。
它在发热，像是有心跳。
他低头翻开首页。
原本的篆体文字正在融化，像蜡烛一样往下淌，变成猩红的液体，在纸上重新排列。几秒钟后，形成一幅复杂的图案。
他认得其中一部分——那是并蒂莲的纹路，但多了七道锁链状的分支，直指阵眼七角。
他正要细看，耳边忽然传来岑晚的声音。
“不对。”
声音很弱，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你看到的是正的……我看到的是反的。”
他一愣，低头看她。
岑晚靠在他肩头，脸色惨白，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她的眼睛半睁着，目光落在书页上。
“那里……”她抬起手指，指向书页边缘，“有个倒影。”
谢停渊立刻低头再看。
果然，阵图下方映出另一组符号，方向相反，像是镜子里照出来的。
他心头一震。
这本书不能一个人读。
必须两个人一起看，一个看正面，一个看反面，才能看清全部内容。
他刚想说话，头顶的巨爪突然收拢。
五指合拢，发出骨骼摩擦的声响。掌心那张人脸缓缓闭上眼睛，又猛然睁开。
一股压迫感从空中压下。
谢停渊感觉胸口一闷，像是被巨石砸中。他咬牙撑住，一手搂紧岑晚，一手抓紧《镇鬼录》，指节发白。
地面寸寸崩裂。
碎石飞起，又悬停在半空。空气变得粘稠，呼吸困难。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像是水面被搅动。
他眼角余光扫过虚空，看到一些画面一闪而过。
古代战场上，身穿铠甲的人挥剑斩向巨影，鲜血洒满长空；未来城市里，高楼倒塌，街道上爬满黑雾，人们尖叫逃窜；还有谢停渊自己，站在一片废墟中，手里握着一把断裂的匕首，身后是燃烧的天空。
这些画面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不知道哪些是过去，哪些是未来，哪些是假象。
但他知道一件事——
那些画面里的阵法，和书上的血色阵图，是一样的。
他低头再看《镇鬼录》。
书页上的图案还在流动，血色越来越深。那些线条像是活的一样，不断重组，偶尔浮现出新的结构。
他盯着其中一处节点。
那里原本是空白的，现在却多了一个点。
像是一颗星。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怀里的岑晚又动了。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书页。
“第七个角……”她低声说，“不是终点。”
谢停渊皱眉：“什么意思？”
她没回答，手指顺着那个点滑下去，划出一条虚线。
“它是钥匙。”
话音落下，她的手垂了下去。
呼吸变得更弱。
她又昏过去了。
谢停渊盯着那条虚线。
他明白了。
这个阵图不是用来封印的。
是用来打开什么的。
他抬头看向空中那只巨爪。
鬼王的气息越来越强，空间扭曲得更加厉害。虚影不断闪现，现实和幻象混在一起，分不清真假。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阵眼裂口，左手搂着岑晚，右手握着《镇鬼录》。
书页上的血色阵图还在变化。
他盯着它，一动不动。
远处的地缝中，黑雾再次涌动。
一只新的枯手从下面探出来，抓住石头边缘。
手指一根根抠进去。
谢停渊看见了。
他没有动。
他的手指慢慢收紧，指甲陷进书页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