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雨渐止。
世间,冰冷而残忍。
缩在墙角边的潘浒撩起衣袖,露出手表,翻来覆去瞅了一番,那块三折网购智能手表确实模样大变,除了那个闪烁不停的红点之外,表盘变成了全屏化液晶显示屏,表盘右侧边缘处多了一红一绿两个按钮。
他先是尝试着用指甲抠了一下红点,毫无反应后,他发现自己手指甲里灌满了黑色的污垢,不由暗骂:
狗日的……一块破表,还嫌脏!?
思及此处,他从地上捡起一块根碎木片,用尖细那一端小心翼翼地将指甲缝儿挑拨干净,又扣了下那闪烁不停的红点儿。
等待,一秒、十秒、一分钟……若干分钟过去后,仍毫无反应,潘浒仰头看了看越发阴暗的天空,仍不在举起右手,继而顶出中指。
老天爷,再来个雷吧,把我劈回去!
良久。毫无反应,且不说来个雷,连屁都没来半个。
就在潘浒快要绝望,肚子里咕咕的叫声越来越响亮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叽里呱啦的声音。
“建奴!”
潘浒吓得小魂儿都快出窍了,赶紧畏缩在角落里,屏住呼吸,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甚至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嚓、嚓、嚓……”
一阵不急不慢但极为沉稳的脚步,夹杂着盔甲摩擦的声响由远及近,而且还不止一个建奴。他们要么是在这座被几近废墟的村寨中搜寻可能的漏网之鱼,要么就是在向某处集结。
潘浒蜷缩着身体缩在墙角处,恨不得让自己变成个刺猬——甚至一个阴影,免得被那些杀人如儿戏的鬣狗发现。且不说怕不怕死,这些毫无人性的野兽,嗜血且好虐杀,一旦落入他们的手中,“痛快死”都将是一个奢望。
一个建奴从窗棂烧尽的窗洞前缓缓走过,还往烧成一片废墟的建筑物瞅了几眼,仿佛是在得意洋洋地欣赏某种杰作。他们就如同一群游荡在人间的地域恶灵,老奴野猪皮便是他们的鬼王;在鬼王的率领下血洗人间、涂炭生灵,把百万辽东汉民化作了血泥,继而成为滋养他们不断壮大的养分。
近在咫尺,潘浒甚至都能闻到建奴口中喷吐如恶鬼般的恶臭气息。
恶魔的脚步渐渐远去,潘浒稍稍松了口气,却也知道此处很不安全,不宜久留。又等了片刻,他站起身,踌躇着走出屋,与刚才那伙建奴背向而行。
可没走几步,只见前面走来两人,相距大约有几十米,看不清模样,却都知道那是啥人。潘浒暗骂一声“窝草”,旋即扭头就跑。
前方刚刚过去一伙建奴,自己再往前跑,那是自投罗网。
潘浒一口气狂奔几十米,往旁边瞅了眼,是个缓坡。他想都没想,一跃而下,却没能站稳,一屁股坐到地面,雨后地上极为湿滑,加之又是个山坡,他连滚带滑的居然一溜烟便到了坡底。
爬起身时,潘浒扭头瞅了眼,两名建奴哇哇叫着也顺着缓坡滑了下来,不敢再多耽搁,撒腿继续往前跑。
最多不超过五百米,潘浒就已经是呼呼的喘着粗气,双腿就如同灌了铅似的沉甸甸的,再也跑不动了,而身后的那两个建奴就像两条鬣狗一样紧追不舍,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距离也是越来越近。
很早以前,建奴半耕半渔猎,在深山老林里捕猎猛兽都是家常便饭,眼下这点点地势低矮的丘陵,更是如履平地。
最后,狂奔出约莫千余米——兴许还不到,已是筋疲力竭的潘浒,脚步踉跄之下,被一截树根绊了个踉跄,失去重心后摔了个狗啃泥。待他挣扎着再爬起身时,两个建奴呵呵的狞笑着慢慢走近,嘴里叽里呱啦说着什么。潘浒虽然听不懂,却也能感受到这俩牲口那种如同猫逗老鼠的轻蔑与鄙视,眼神里更是透着嗜血的残忍。
两个建奴都是头戴铁盔,盔尖如同避雷针似的,身披铁甲,背负弓箭,腰悬手刀,不同的是长兵器,一个手持虎枪,另一个则是双手斧。不难看出,这二人应该都是建奴军中的精锐。
逃无可逃了,只能认命了,估摸着自己能上在穿越史最短命穿越者排行榜了,却也不知道能不能当一回榜一。
明明知道顷刻后便是刀斧加身,命丧黄泉,本该恐惧万分,他此刻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就连素来缺乏魄力和果断的他自己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
忽而,远处一声号角响起。
手持虎枪的那个建奴喝了一声,继而叽里呱啦说了一段话,另外一个建奴“嗻”的应了一声后,便慢慢靠近过来。很显然,使虎枪的那个建奴地位要更高一些。
建奴走到跟前,叽里哇啦说了些啥,潘浒有听没懂,只见这家伙会挥起双手斧,劈向他的脑袋。
“草泥马,狗杂种,连个全尸都不给老子留!”潘浒放声骂道。
沾满血污的斧刃电掣而下,潘浒甚至都能感受到气流涌动,一团蓝光从他左手的智能手表中激射而出,将持斧建奴击飞了出发去,不只是巧合还是怎地,他手中那把战斧也倒着激射而出,将近在咫尺的那个持枪建奴的胸口劈了个正着。
潘浒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下意识的瞅了瞅左手上的智能手表,没有任何动静,仿佛刚才那团包含超强能量的蓝光也是从什么地方穿越而来。
他双手撑着地,爬起身,蹒跚的走过去。两个建奴死状极为惨烈,一个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另一个胸口被斧刃深深劈入,鲜血在在他身边慢慢汇聚成一汪血泊,身体像通了静电的试验蛙一般抽搐着,离死亡也不过就是眨眼间的距离。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腥臭味,让潘浒禁不住哇哇一阵狂吐,大概是因为肚子空空,吐了几口胃液后,就吐无可吐了。
这时,远处再次传来一阵号角声。这应该是建奴是在召集军士往某处集中。
他蹲在一个建奴尸首旁边,忍住作呕的冲动,在尸体上摸索,他想找点吃的。紧接着是第二具。
饥饿比死亡更可怕。
不多久,他找到了一小袋硬邦邦的肉干,外加两个硬得像石头似的饼子,此外居然还搜到了一包金银。他将肉干和饼塞进防风衣内兜里,金银用布袋包裹着背在背上,然后向之前逃命的方向继续前行。
身后,牛角号声还在呜呜的响着。
雨后,仿佛污垢被涤荡干净的夜空之上,星河璀璨,一轮皓月挂在当中,如同是一块巨大的黑色天鹅绒上摆放着圆珏和堆堆星钻。
不知走了多久,潘浒不敢再继续走下去,凑巧的是正好遇上一处窝棚,这应该是山中猎户临时歇脚之地。
钻进去才发现,这种窝棚其实就是在背风面挖了一个土坑,上面用木头和茅草搭了个盖子,虽然简陋不堪,但终究是能用来挡挡风雨。
窝在土坑里,潘浒艰难地啃咬着肉干和饼子,湿透的衣物贴着皮肤,刺骨寒意透过皮肤肌肉刺入体内,让他觉着自己的心脏似乎都快要被冻住了。
今天不是十五就是十六,一股子离愁盈于胸腔,让他感到格外堵得慌。
啃了一整条肉干和小半个饼子,潘浒将余下的食物收回衣兜内,想起先前那道救了他一命的蓝色光束,于是捋起袖子,抬起手,借助微弱的月光,凑近到智能手表跟前。
边缘那个红点仍旧闪烁不停,原本一个小按钮,现在却是红绿两个按键。忽而,他脑海里蹦出一个念头:这俩按键是不是什么开关呢?
一般情况下,绿色代表安全属性。他抻出食指踌躇着凑近,最终在绿色按键摁了一下。
几乎是在眨眼间,表盘被点亮,一道光芒在眼前闪现后,上方凭空显现出一个高约三十到四十厘米的人形影像。
“瓦特?”
潘浒目瞪口呆,不知不觉中,嘴巴张得就像甲亢晚期的河马一样。
那个人形影像打了个哈欠,扭了扭腰和屁股,朝潘浒挥手示意:“嗨,宿主!你的口水都快淌出来了!”
“宿主?”潘浒抹了把口水,指着自己反问。
光幕般虚幻的人形影像竟然点头,继而开始诉说事情的原委。
距地球数百光年外,有一个生活着高智慧生命体的星球——白吉星,他们科学技术极为先进,地球与之相比,代差难以计量。白吉星的官方一直致力于探索宇宙中其他星系是否存在类似的智慧生命体,为此派出了若干星际探索队。其中一支探索队发现太阳系中有生命体存在的迹象,于是就前来探查。意外的是,进入太阳系后,因为木星的超强引力,致使他们的星际飞行器受损,迫降地球之时,受损严重的载机几近毁坏,核心机脱离载机,竟带着潘大叔穿梭时空,到了眼前这个时代。
到了这个时代,核心机化成智能手表形态,与潘浒建立起了“彼生我存,彼亡我灭”的关系,这也是他为何会称呼潘浒为“宿主”的缘由所在。
那人形影像指了指他自己,然后说道:“宿主先生,我就是核心机,代号星河,当然你也可以这样称呼我。”
“这么说,我就是个无辜的受害者?”潘浒虽然为人和善,可不代表被穿越到这王朝末世,还能保持一个好脾气。
“呃……可以这么说!”星河那虚幻的脸部竟然露出了如同人类尴尬或难为情一般的神情。
潘浒忽地一下站起身,刚起身却一头停在上面的盖子,又跌坐回来,虎这个脸对着星河一字一顿的低吼:“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