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3用中断连接为代价传递出的终极真相,如同最后一块沉重的砝码,彻底压垮了犹豫的天平。家园中枢室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是固守家园,在逐渐收紧的绞索下等待“归档”的降临?还是赌上一切,主动出击,去摧毁那遥远而危险的“秩序本源”?
“没有选择。”林老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因之前的消耗还有些沙哑,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固守,只是延缓死亡。出击,尚有一线生机。我的‘气场’愿意为远征队开辟道路。”
浩子猛地站起来,双眼赤红:“干他娘的‘归档’!老子宁愿在冲锋的路上被打成碎片,也绝不当罐子里的标本!我的速度,就是为这种时候准备的!”
王大妈没有立刻表态,她闭着眼,精神力与网络中的每一个居民隐约相连,感受着那混杂着恐惧、迷茫,但更多是不甘与愤怒的集体情绪。良久,她睁开眼,目光清明而决绝:“家园的灵魂不在于这砖瓦墙壁,而在于我们每一个人。如果留下是等死,那么我支持出击。我会守好这里,等你们回来。但……这太冒险了,我们需要更充分的理由说服所有人。”
一直沉默的赵大爷缓缓开口,看向安静坐在一旁的小雅:“丫头,你能‘看’到吗?两条路……”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小雅身上。她纯净的眼眸中,仿佛有无数细微的光点在流转、碰撞。她微微蹙着眉,小手无意识地抓着衣角,似乎在努力分辨着那些模糊的未来图景。
“留下……”小雅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适,“很多很多的‘白线’(秩序能量)会把这里包起来,像……像透明的琥珀,大家在里面,很安静,不动了,但是……不亮了。”她描述的场景让所有人脊背发凉。
“那……出去呢?”陈默蹲下身,温和地问。
小雅闭上眼睛,更加专注地感知着,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很黑……很多危险的光……但是,有一点点,金色的光,在闪……很弱,可是……一直在跳……”她睁开眼,看向陈默,眼神纯净而肯定,“老师,那点金光,好像……是你身上的味道。”
金色的光,希望的光!尽管微弱,尽管前途未卜,但至少,存在着打破“琥珀”命运的可能!
小雅的预言,成为了压倒性的最后一根稻草。她那超越常理的感知能力,早已被所有人信服。
“召开全体会议。”陈默站起身,做出了最终决定,“我们将选择权,交给每一个人。”
希望小学的广场上,所有能行动的居民齐聚一堂。陈默没有隐瞒,他用最简洁直白的语言,将“秩序本源”、“裁决者”、“文明归档程序”的威胁,以及固守与出击两种选择的可能后果,清晰地告知了每一个人。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窃窃私语声、压抑的哭泣声此起彼伏。
“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过那种东西?”
“出去不是送死吗?”
“留在家里至少还能多活几天……”
悲观和恐惧的情绪开始占据上风。
就在这时,浩子跳上了高处,他指着自己刚刚痊愈、却更显精悍的双腿,吼道:“怕个鸟!老子这条命,是陈默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是赵大爷用药灌回来的,是大家一起守下来的!现在有王八蛋想把我们当成标本塞进罐子里,你们甘心吗?!我浩子不甘心!就算死,老子也要崩掉它几颗牙!”
林老师上前一步,他的声音不高,却传遍了整个广场:“我们建造‘熔炉’,不是为了让自己最后被关进去。我们追求的平衡与进化,不是为了成为永恒的展览品。如果前方是九死一生,那么留下,就是十死无生!”
王大妈的声音通过网络,回荡在每个人耳边:“孩子们,看看你们身边的人。我们一路相互扶持,才走到今天。现在,需要有人为了所有人的‘未来’去冒险。留下的人,任务同样艰巨——守住我们的根,等英雄们回家!”
赵大爷捻须而立,声如洪钟:“天道五十,遁去其一。绝境之中,必有一线生机!此一线生机,非坐等可得,需以勇气与智慧,亲手搏之!”
核心成员们铿锵有力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恐惧依然存在,但一种更强大的情感——不屈与尊严——开始如同野火般燃烧。
阿杰,那个曾经崩溃的新成员,此刻紧紧握着拳,脸上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决然,他大声喊道:“我……我跟你们去!我知道秩序能量的感觉,我能帮上忙!”
他的声音像是一个信号。
“我去!”
“算我一个!”
“妈的,拼了!”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眼神中燃烧着与核心成员们同样的火焰。最终,经过近乎全员投票(除老弱病残及必要留守人员),出击计划以压倒性多数通过。
一支由陈默、浩子、林老师、小雅、赵大爷(坚持前往,认为远征队需要随行医者),以及二十名最精锐的战士和具备特殊能力的队员(包括阿杰)组成的特遣队,迅速确立。
陈默将“熔炉”系统的部分核心控制权、进化监测体系的后台管理权限,以及所有关于河图碎片、补丁哲学的研究资料,全部加密备份,移交给了王大妈。
“家里,就拜托您了。”陈默郑重道。
王大妈重重点头,眼中含着泪光,却笑得无比坚强:“放心去!家里有我,一根草都不会少!”
远征队进行了最后的装备检查和物资准备。陈默利用谐振晶格和最新领悟的能量精控技术,为每位队员升级了装备。浩子摩挲着新打造的、流转着风雷之力的短刃。林老师检查着更加凝实的守护臂铠。小雅将几颗散发着柔和生机的种子小心收好。赵大爷的药箱里,装满了应对各种秩序伤害和能量冲突的秘制丹药。
黎明前夕,远征队在家园所有人沉默而庄严的注视下,集结于大门前。目光中有担忧,有不舍,但更多的是期盼与祝福。
陈默最后看了一眼在晨曦微光中屹立的家园,看了一眼那些将命运托付给他们的人们。
“出发!”
就在他转身,准备带领队伍踏入未知的险境时,平衡网络的AI,那个新生的智能,突然向他和王大妈同时发送了一段极其短暂、来源不明、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信号流,信号内容破碎而诡异:
“ ……警告……‘观察者’协议……变更……数据采集模式……升级……目标:特遣队……重复……目标:特遣队…… ”
陈默的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
真正的风暴,终于将他们完全卷入。而暗处的眼睛,也再次投来了目光,这一次,焦点牢牢锁定了他们这支孤注一掷的远征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