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addis餐厅里，水晶吊灯的光线被厚重的丝绒窗帘吸收，只在光滑的餐桌上留下一片孤立的光区。
那枚百达翡丽5196G静静地躺在光区的中央，银灰色的表盘折射着幽微的光。
卫然的视线在那块表上停留了三秒。
然后，他笑了。
不是那种礼貌性的笑容，而是一种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带着愉悦的低沉笑声。
这笑声不大，却让周遭的空气都产生了振动。
他伸出两根手指，捏起那块腕表，举到光线下，仔细端详着表盘上的每一个细节。
“林先生，你很出色，在这次的交手里赢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稳，但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在林清风的耳廓上。
“这块表，就是你胜利的证明。”
“它代表你有资格从这场风波里全身而退。”
卫然手腕一转，将那块代表着顶级工艺的腕表，轻轻推回到林清风面前的桌面上。
一个不容置喙的动作。
“但你现在，却想用这份胜利的证明，来换取我的核心武器。”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身前。
“林先生，胜利的证明，你自己留着。它很适合你。”
“核心武器，不是用来交易的。”
“是用来赢的。”
卫然彻底否定了交易的可能，也用这种方式，将林清风从一个麻烦制造者，提升到了“挑战者”的高度。
他不等林清风回应，从身旁那个低调昂贵的Loro piana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用厚磅铜版纸印刷的项目建议书，封面设计极简，只有一行烫金的标题。
【华创科技——私有化暨战略重组方案】
卫然将这份文件，放置在桌子中央，正好压住了那片光区，也将那枚百达翡丽腕表完全覆盖。
“华创科技，港股主板上市公司。”
“亚洲领先的半导体Ip供应商，港岛科技股里为数不多的优质资产。目前市值，八百一十七亿港元。”
卫然报出的每一个数字，都让餐桌周围的气氛一分分下沉。
“环球策略正在主导它的私有化退市。下个星期三，我们会向市场正式公布私有化要约。”
“整个交易，预计动用资金超过两百亿，是今年港岛资本市场最大的单笔并购案。”
他的手指在那份建议书的封面上轻轻敲击。
“这个局，我布了半年。”
“所有的收购主体、资金路径、舆论导向、监管沟通，所有环节都已部署完毕，环环相扣，只等最终启动。”
他描述的，是一个林清风目前完全无法触及的世界。
一个用百亿资金作为单位，撬动整个市场格局的真正顶级的资本运作。
他让林清风之前在“亚洲电视”和“先锋传媒”上的所有操作，相比之下，都显得规模太小，不堪一击。
卫然身体前倾，餐桌上方的光线照亮镜片后那双毫无波动的眼睛。
他的音量压低，近乎耳语，却有种不容抗拒的压力。
“但是，在这个周密的计划里，我安插了一个关键人物。”
他的食指，隔着封面，在建议书的某个位置上，重重地点了一下。
“这是一名关键的核心盟友。”
“他会在方案公布后的四十八小时内，第一个站出来发表声明，宣布接受邀约。”
“他的身份和声望，将迅速稳定所有中小股东的信心，确保投票顺利通过。”
“他的身份，被隐藏在十二家离岸信托和基金里，资金通过超过五十个休眠账户，在三个月内分批注入。”
“就算证监会把所有账户彻底清查，也只能查到几个巴拿马的注册律师。”
卫然的唇角扬起，是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笑。
“而我的那套算法模型，首要任务，就是用来隐藏这个关键人物的行踪，让他所有的资金活动都混入正常的市场波动里，无法被单独追踪。”
他抬起头，直视着林清风，正式宣布了新的赌局。
“赌局很简单。”
“从现在开始，到下周三上午九点，港交所开市之前，一共六天时间。”
“你，用你的方法，把他给我找出来。”
“不仅要找到他的真实身份，还要用你的手段，在他公开发声之前，逼他主动退出这个私有化财团。”
“我要你，在我的主导下，在我亲手设计的这个局里，用你自己的力量，迫使我安插的那个关键人物退出。”
餐厅里，远处弦乐四重奏的乐声变得遥远，被隔绝在这张餐桌之外。
这一方小小的餐桌，气氛压抑到极点。
卫然捕捉到林清风脸上极快闪过的严肃。
这不再是几千万的资金博弈，而是要在信息、资源、人脉、手段都处于全面劣势的情况下，去挑战一个由顶尖人物设下的周密布局。
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卫然说出赌注，声音里满是蛊惑。
“如果你赢了，在下周三开市前，成功迫使那个人退出……”
“这套算法模型的后台观测权限，我会对你开放一年。”
“你将看到这个市场里，百分之七十的大额资金，在不同账户之间的真实流向。这是让你能预判市场走向的关键信息。”
他的语气陡然转变，话语间不带任何温度。
“但如果你输了，或者，到时候你根本找不到那个人在什么地方……”
“第一，‘先锋传媒’的所有股权，你要无条件转让给我指定的公司。”
“第二，叶兆康在这场风波里所有的账面损失和名誉损失，由你个人承担全部赔偿。”
“第三，”卫然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充满恶意，“你要在环球金融中心楼下，当着《东方财经》和《港岛速报》所有记者的面，向叶兆康先生，鞠躬道歉。”
他重新端起桌上那杯已经醒到恰到好处的chateau margaux，向林清风遥遥举杯。
猩红的酒液在杯中晃动，反射着他镜片后那不带任何人类温度的光。
“林先生，你敢不敢用你刚刚赢得的退路……”
“来赌一个，真正与我同台较量的资格？”
“或者，你现在就可以拿着你的表，离开这里，回到你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