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风的手指敲击桌面，节奏极慢，每一下都重重顿住。
“霍启。”
“在。”
霍启喉咙发干，刚擦过的手心又渗出冷汗。
“那个灰色节点，K-7，锁定了？”
“锁了。这是个暗池通道，专门用来隐蔽吸筹的。”
霍启盯着屏幕，眼角狂跳。
“这会儿进去就是送死，流动性这么差，进去就被套牢。”
“他们既然想要，那就给足。”
林清风站起身，挽起袖口，露出精瘦的小臂。
“把我们手里所有的东方远洋，连同刚才从二部客户那儿弄来的货，打包。”
他声音不大，周围几个交易员却纷纷转头，眼神错愕，以为他疯了。
“通过大宗交易通道，点对点，全部砸给K-7。”
大厅里一片死寂，只剩主机风扇的嗡嗡声。
霍启手里的鼠标险些滑脱：
“林顾问，三十亿？硬塞？这要是砸偏了，或者对方这会儿撤单，这三十亿就是有去无回……”
“三秒。”
林清风没理会他的假设，目光森冷。
“我要你在三秒内把这三十亿塞进他的账户，连反应的时间都别给他。”
这是一场豪赌。
没人敢动。
这操作违背了所有交易员受过的风控教育，甚至违背了求生本能。
“听不懂？”
林清风侧头，语调平直。
霍启咬牙，骂了一句脏话，手指重重砸向回车键。
“去他妈的！发了！”
……
德国，法兰克福。
冯·克虏伯心情不错。
东方远洋的股价死死封在跌停板上，偶尔跳动两下，那是散户绝望的挣扎。
他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红酒挂壁，成色极佳。
“收尾工作做得怎么样？”
年轻的助手看着数据板，语速轻快：
“很完美。皓月那边已经崩盘，防线全线溃退。我们的‘幽灵’账户吃进了5%，均价极低。”
“秦知还是太嫩。”
冯·克虏伯抿了一口酒。
“那个什么顾问，不过是个只会画线的草包，以为靠几张嘴皮子就能翻盘？”
“继续，收盘前我要拿到15%，到时候直接逼宫，让那群老顽固签字走人。”
“明白，我这就……”
话音未落，平板电脑突然发出一声尖锐蜂鸣，极其刺耳。
助手脸色剧变，手指在屏幕上疯狂滑动：
“不对……老板，仓位报警！成交量爆了！”
冯·克虏伯皱眉：
“慌什么？散户恐慌性抛售而已，接住就是。”
“不是散户！是巨额大宗交易！”
助手声音变调，瞪着眼睛。
“有人在向我们的‘幽灵’账户强行交割！而且全是现价单！这是定向爆破！”
主屏幕上，那条原本缓慢爬升的隐秘收购进度条瞬间充满。
5%，8%，10%……
数字红得刺眼。
“资金池穿了！”
助手尖叫。
“现金流枯竭！这是填鸭式灌货！我们的杠杆要爆了！”
“拔电源！”
冯·克虏伯手里的杯子滑落，摔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红酒溅了一裤腿。
他顾不上擦，冲过去就要去扯服务器线缆。
“切断连接！快！”
助手手忙脚乱地去扯线，但屏幕上的数字已经定格。
迟了。
香港，皓月资本。
林清风看着屏幕上那个瞬间变成紫色的节点，以及克诺索斯突然停滞的攻势，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灌了一口。
味道有点淡，不够烈。
他抓起内线电话，拨通。
“喂。”
秦知的声音极度疲惫，沙哑无力。
“老板。”
林清风盯着屏幕上开始反弹的红色箭头。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让人送一瓶最好的香槟上来。”
“……你疯了？”
“我想请你看场大戏。”
林清风挂断电话，手指悬在键盘上方，落下。
Enter。
指令发出。
下一秒，原本正在疯狂做空的几个外资账户行为突然反常。
满屏的绿色卖单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红色买单。
不是别人买的。
是空头自己在买。
“卧槽？”
霍启眼珠暴突，整个人贴到了屏幕上。
“这帮洋鬼子喝高了？反向操作？自相残杀？”
“这就叫风控。”
林清风靠回椅背，神色冷淡。
“我不光塞了货，还顺手给他们送了一段过载代码。”
“他们的系统判定风险敞口失控，为了对冲风险，算法会自动强制买入平仓。”
简单来说，就是撑死它，然后看着它为了活命，不得不吐出来，还得帮着抬轿子。
大厅里先是死寂，随后爆发出一阵狂吼。
“涨了！拉起来了！”
“这他妈就是核动力拉升啊！”
东方远洋的股价垂直暴涨，直接从跌停板拔地而起，红线笔直向上，近乎90度角。
-10%，-5%，-2%，+2%！
刚才还嚣张的空头，此刻被自己的机器逼得狼狈不堪。
有人甚至激动地把领带扯下来扔到了天上。
林清风解开领口的第一颗扣子，后背有些凉意。
刚才那一瞬，他也不确定对方的算法会不会如期响应。
好在，贪婪的资本总是用最精密的模型，犯最蠢的错。
但他没笑。
屏幕右下角，那个不起眼的Ip追踪窗口还在闪烁。
资金回流的路径很杂乱，故意绕着圈子，但在“天眼”的过滤下，终点只有一个。
地图缩放，红点定格。
香港中环，长江实业大厦。
林清风眯起眼，不是李家，是同一栋楼里的另一家。
他调出之前从金世杰那里搞来的关联名单。
那个频繁往来的海外信托基金，注册地址赫然在目——28层。
距离皓月资本大厦，也就一脚油门的事。
“原来是你。”
林清风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怪不得克诺索斯每次都能精准打击，原来家里养了个只会开后门的内鬼。
而且这个内鬼，地位还不低，甚至可能现在就坐在皓月的董事会会议室里喝茶。
“daniel。”
站在身后的daniel还在发愣，看林清风的眼神满是敬畏，被叫到名字时猛地一抖：
“啊？林……林顾问？”
“备车。”
林清风拿起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大步向外走去，没再回头。
“去……去哪？”
daniel小跑着跟上。
“去隔壁楼。”
林清风脚步未停，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却让人背脊发凉。
“抓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