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陈曦的声音全是错愕，一连串问题砸了过来。
“清风！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不是说要砸他的盘吗？”
“你为什么全仓买进去了？”
“我亲眼看见你的单子成交，一百万，在1.98元的时候！”
“系统记录清清楚楚！”
“你这……你这不是砸盘，你是在给他抬轿子！”
“你成了最大的跟风盘之一！”
陈曦的语速很快，每个字都透着不解和焦急，她完全跟不上林清风的操作。
前一分钟还说要毁掉对方的计划，下一秒就成了最坚决的买家，用一百万真金白银给对方的拉升投了赞成票。
林清风没有看账户里跳动的红色浮盈数字，视线锁定在分时图下方滚动的成交明细上，那些买单和卖单在他眼中构成了一幅清晰的图景。
“别急。”
他的声音很稳，与电话那头陈曦的焦灼形成反差。
“什么别急？我能不急吗？”
“这是晓冉给你的启动资金，不是让你给别人当燃料的！”
“你现在的行为，和你早上说的，完全是两码事！”
“子弹上膛，也需要时间。”
林清风的回应有些莫名其妙。
“什么子弹？你到底在说什么？”
陈曦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抓狂，“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他拉升股价，是为了吸引人跟风。”
“我现在的买入，就是让他以为计划很成功，促使他拉得更卖力，吸引更多的人入场。”
“戏台？掌声？观众？”
陈曦的专业知识在林清风面前完全失效。
“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我只看到东海科技的股价，在你那一百万资金冲进去之后，拉升得更凶了！”
她的话音未落，盘面上，股价再次向上跳动。
百分之六！
百分之七！
分时图那根白线，改变了之前的爬升角度，几乎垂直向上攻击，干脆地刺穿了今天所有的压力位。
“看到了吗？又涨了！”
“现在七个点了！”
“你的账户浮盈快两万了！”
“可这跟你说的‘砸盘’有什么关系？”
陈曦的声音更大了。
“关系很大。”
林清风的语气依旧平静。
“你换位想一下，如果你是操盘的人，潜伏了八个月，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准备点火拉升，结果在百分之五这个位置，突然出现一个一百万的整数单跟了进来，你会怎么想？”
陈曦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顺着他的思路分析：
“一百万，资金量不大不小。”
“对于一支总市值两亿的票，不算能撼动大局的机构资金，但也不是三五万的普通散户。”
“我会……我会让手下的人查一下这个席位。”
“没错，他一定会查。”
林清风肯定了她的说法。
“然后他会发现，这是一个普通的零售券商营业部，不是任何知名的游资席位，也不是机构的马甲。”
“那么，他会得出一个结论。”
“什么结论？”
“他会认为，我是一个嗅觉敏锐、技术过硬的大户。”
“一个看到了他启动信号，就果断冲进来，想要搭车赚主升浪的‘聪明钱’。”
陈曦的脑子飞速转动，慢慢跟上了他的节奏：
“所以……他会欢迎你这种‘聪明钱’？”
“何止是欢迎。”
林清风的音调里透出一丝冷意。
“在他眼里，我们这种人，是最好的助推力。”
“因为我们‘聪明’，我们以为自己抓住了主升浪的起点，所以我们会成为最坚定的多头，在股价上涨的初期会坚定持有，甚至加仓。”
“我们的存在，还能帮他营造出强烈的赚钱效应，吸引那些后知后觉的散户跟风。”
“我明白了……”
陈曦喃喃自语。
“他把你的买入当成一个积极信号，认为市场承接力度很好，所以他更大胆地往上拉升，好吸引更多的人进来。”
“就是这个道理。”
“他需要我这笔钱来壮胆，也需要我这笔钱来当诱饵。”
林清风解释。
“所以，我要让他得偿所愿，让他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让他把价格抬得更高，更吸引人，吸引足够多的人进来。”
“那……那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陈曦不由自主地被带入到这场博弈中。
“他会继续按计划推，把市场的火彻底点起来。”
“但你看，”
林清风指着屏幕，虽然陈曦看不到。
“股价到了涨停板附近，拉升的势头就减弱了。”
“他不会在今天封死涨停。”
“为什么？一鼓作气封死不是更显强势吗？”
“封死了，门就关上了。”
“那些还在犹豫的资金，想买也买不进，热情就会冷却。”
“他要做的，是留一个缺口，收盘价在九个多点，接近涨停但又不是涨停。”
“这样，就能给外面那些还在犹豫的资金，留足一整个晚上的想象空间。”
“他们会想，今天没买到，明天一定要在开盘冲进去，不然就踏空了。”
电话那头的陈曦沉默了，她在脑海里复盘着林清风描述的整个操盘流程，每一个细节都严丝合缝，完全符合那些顶级庄家的操作手法。
下午三点，交易所的钟声敲响，一天的交易结束。
网吧里依旧是泡面、香烟和荷尔蒙混合的味道。
林清风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东海科技的K线图最终定格。
一根接近光头光脚的大阳线，涨幅不多不少，正好是百分之九点五，成交量则是前一个交易日的整整五倍。
从任何技术分析的角度看，这个图形都堪称完美。
主升浪开启，明天高开高走，势不可挡——这是所有看到这个图形的技术派股民，都会得出的同一个结论。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还是陈曦打来的。
这一次，电话刚一接通，她的语气就和早上截然不同，充满了混杂着钦佩、兴奋和困惑的情绪。
“清风，你……你简直是神了！”
“我看着你账户呢！”
“从你买入到收盘，不到半个交易日，账上已经浮盈四万块！”
“四万啊！”
“而且你看今天的走势，跟你说的一模一样！”
“尾盘就是没封板！”
“按这个势头，明天市场情绪肯定爆棚，高开是板上钉钉的事，甚至可能直接一字板开盘！”
“你这一票，赚大了！”
在她看来，林清风早上那番“砸盘”的言论，或许只是一个不想泄露天机的烟雾弹。
他真正的目的，就是用他那神鬼莫测的分析能力，精准地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启动点，用一百万的本金，狠狠地大赚一笔。
林清风关掉了行情软件，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坐得有些发僵的身体。
“他把价格抬好了，想买的人也都被吊足了胃口。”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只对着电话里回了一句。
“陈经理，明天九点十五分，可以看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