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别业的夜色,在短暂的激烈后重归死寂,唯有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证明着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书房内,灯火重新被林婉儿点亮。沈清弦端坐案前,神色平静,唯有搁在膝上微微蜷紧的手指,泄露了她方才并非全无波澜。体内那洼灵蕴露已恢复温润平和,不再示警,确认了眼前的威胁暂时解除。
墨羽去而复返,身上带着夜露与一丝未散尽的凛冽气息,他单膝跪地,沉声禀报:“夫人,四人已分开看押,属下已令人连夜审讯。据初步口供,他们并非军中出身,而是来自一个叫‘影煞’的江湖暗杀组织,受雇于一个中间人,目标是……掳走夫人。”他顿了顿,声音更沉,“他们身上搜出了这个。”
一枚小小的铜牌被呈上,上面刻着一个扭曲的蛇形图案,蛇眼处镶嵌着一点诡异的幽蓝。
沈清弦接过铜牌,指尖传来的是一种冰冷的金属触感。她体内灵蕴露对此物毫无反应,显然并非毒物或蕴含特殊能量。“影煞?中间人?”她轻轻摩挲着铜牌上的纹路,资本女王审阅过无数合同与陷阱,对这种层层转包、切断线索的手法并不陌生。“可问出中间人样貌特征?如何接头?”
“口风很紧,只说是通过城外土地庙的特定暗号接洽,未曾见过真容。对方预付了一半定金,事成后凭信物在另一处领取剩余。”墨羽答道,“至于西南方向发信号之人……属下无能,赶到时已踪迹全无,只在那附近发现了这个。”他又递上一小片被踩踏过的、边缘沾着些许泥泞的灰色布条,材质普通,随处可见。
布局周密,行动果决,撤退干净。沈清弦眸色转冷,这绝非寻常江湖势力能做到。靖南王……他不仅动用了死士,还勾结了江湖暗杀组织,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掳走她?是想用来威胁萧执,还是想从她这里撬开安王府产业的秘密?
“信物是何物?”沈清弦抓住关键点。
“据其中一人含糊透露,是一枚……阴阳鱼形状的玉佩。”墨羽补充道。
沈清弦记下这个特征。她将铜牌和布条放在一旁,看向墨羽:“审讯继续,务必撬开他们的嘴,我要知道更多关于‘影煞’和那个中间人的信息。阵亡的兄弟好生抚恤,受伤的全力救治。今晚参与行动之人,皆有重赏。”
“是!”墨羽领命,眼中闪过一丝感佩,王妃处事,恩威并施,赏罚分明,令人心服。
墨羽退下后,书房内只剩下沈清弦、林婉儿和云舒。林婉儿脸色还有些发白,强自镇定地给沈清弦换了一杯热茶。云舒则已铺开纸笔,开始记录今晚事件的经过,手腕稳定,落笔无声。
“夫人,受惊了。”林婉儿声音带着一丝后怕的颤抖。
沈清弦接过茶盏,温热透过瓷壁传来,驱散了些许夜寒。她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窗外依旧浓重的夜色上:“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竟真的敢下此狠手。”她语气平静,眼底却凝着寒冰。“婉儿,去将我们带来的那盒‘宁神香’点上。”
林婉儿连忙应下,取出一枚精致香盒,点燃了里面淡褐色的塔香。清冽舒缓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稍稍安抚了紧绷的神经。这香是沈清弦用灵蕴露润养过的几味安神药材特意调制,效果极佳。
“云舒,”沈清弦转向正在疾书的云舒,“除了记录事件,再加一条:疑‘影煞’组织与靖南王府有关联,其目标为掳人,信物为阴阳鱼玉佩。江南各地墨韵斋暗中留意此类信物及可疑人物。”
“是,夫人。”云舒笔下不停,迅速补充完毕。
沈清弦抿了一口茶,脑中飞速盘算。靖南王接连出手,先是韩冲,再是自己,下一次会是谁?煜儿?还是直指萧执?必须加快反击的步伐了。
“我们原计划在此停留三日,如今看来,明日一早便需返程。”沈清弦做出决定,“此地已暴露,不宜久留。墨羽留下部分人手继续审讯和搜查线索,我们轻装简从,尽快回金陵。”
“可是夫人,万一路上……”林婉儿担忧道。
“正因为路上可能不太平,才更要走。”沈清弦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对方刚失手,我们立刻返程,他们若还想动手,仓促之间更容易露出破绽。而且……”她顿了顿,“执之还在城外等着。”
想到萧执,她心中一定。有他在外围策应,归途的风险便可控。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的猫头鹰叫声——这是听风阁表示安全的信号。
沈清弦微微颔首,对云舒道:“将记录整理好,我们寅时出发。”
“是。”
夜色最深时,西山别业侧门悄然打开,三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在十余骑精悍护卫的簇拥下,无声无息地驶入黎明前的黑暗中。沈清弦坐在中间那辆加固过的马车里,闭目养神。林婉儿和云舒一左一右陪坐着,一个警惕地留意着车外动静,一个则借着车内夜明珠微弱的光芒,再次核对刚刚记录的文书。
马车行出不到十里,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前方探路的护卫便传来讯号——有情况!
车队立刻放缓速度,呈防御阵型。沈清弦掀开车帘一角,只见前方官道旁的树林边缘,静静立着一骑,玄衣墨裳,身姿挺拔如松,正是萧执。他独自一人,仿佛已在此等候多时。
看到车队,萧执策马迎上,直接来到沈清弦的车窗前。晨光熹微中,他冷峻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目光在触及沈清弦的瞬间,便如冰雪消融,只剩下全然的关切与安心。
“没事?”他声音低沉,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
“没事。”沈清弦看着他,露出一个让他安心的笑容,“抓了几只老鼠,跑了一只传信的。”
萧执仔细打量她,见她神色如常,气息平稳,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他伸出手,穿过车窗,紧紧握了一下她微凉的手,力道很大,仿佛要确认她的真实存在。“回去再说。”他言简意赅,调转马头,亲自护卫在马车旁。
有他在侧,所有的紧张与后怕仿佛都找到了依托。沈清弦放下车帘,靠回软垫上,体内灵蕴露温顺地流淌着。她知道,回到金陵,等待他们的将是与靖南王更加激烈的正面交锋。但此刻,与他并肩同行,穿越这黎明前的薄雾,她心中无所畏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