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晨光刺破云层,为越州城镶上了一道金边。
校场之上,却早已是杀气冲天。
咚!咚!咚!
沉重如雷的战鼓被赤膊的壮汉奋力擂响,鼓点每一次落下,都仿佛是巨人的心跳,震得人心头发颤,血脉贲张。
数千名义军将士身披铁甲,手持长枪,汇聚成一片钢铁的洪流。
他们的脸庞上,刻着风霜,也燃着火焰,那是对未来的渴望和对旧世的憎恨交织而成的烈焰。
高台之上,林昭一袭玄色战袍,身姿笔挺如枪。
晨风鼓荡,将他身后那面巨大的旗帜吹得猎猎作响。
旗帜为底,血色为字,十二个大字龙飞凤舞,每一个笔画都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力——
人人有地种,有饭吃,有学上!
这不仅仅是一句口号,更是林昭对这片土地上所有受苦之人的庄严承诺,是他手中利刃挥向的终极目标。
台下,每一个士兵,每一个百姓,抬眼望见这面旗帜,胸中便涌起无限的力量。
楚月一身银甲,英姿飒爽,她立于军阵之前,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位即将随她出征的袍泽。
这些士兵,不久前还是食不果腹的流民,是走投无路的佃户,是家破人亡的苦工。
是林昭,是这场被称作“改革”的雷霆风暴,给了他们尊严,给了他们武器,更给了他们一个值得用生命去扞卫的未来。
高台的另一侧,苏晚晴身着素雅的青衫,代表着越州数十万百姓,走到了台前。
她清丽的容颜上带着一丝激动与肃穆,目光与高台上的林昭遥遥相望,微微颔首后,她深吸一口气,清亮而坚定的声音通过简单的扩音土陶,传遍了整个校场。
“诸位将士,父老乡亲!”
喧闹的校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女子身上。
“曾几何时,我们活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苛捐杂税是压垮脊梁的大山,豪强劣绅是吸食骨髓的毒虫。我们卖儿卖女,易子而食,却依旧换不来一顿饱饭。我们以为,这便是命。”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悲怆,瞬间勾起了无数人痛苦的回忆,人群中响起了压抑的抽泣声。
“直到林大人来到越州!”苏晚晴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力量与感激,“他斩豪强,分田地,让我们这些泥腿子,第一次挺直了腰杆!他开官仓,办学堂,让我们这些睁眼瞎,第一次看到了希望!是他,带着我们走出了那片绝望的深渊!”
她猛地转身,向着高台上的林昭深深一躬。
“林大人,您给予我们的,是新生!今日,您将率领大军,去解救更多像我们一样在苦难中挣扎的同胞。我们越州百姓,没有金山银山,但我们有一颗颗滚烫的心,有一腔腔炙热的血!我们愿为您披甲,为您擂鼓,随您踏遍江南,将这光明的火种,洒满每一寸土地!”
话音落下,短暂的沉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改革万岁!”
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瞬间便点燃了全场。
“改革万岁!林大人万岁!”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汇聚成一股足以撼动天地的洪流,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与灵魂。
士兵们高举起手中的长枪,百姓们挥舞着手臂,他们的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这是民心所向,是大势所趋!
林昭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下方激动的人群,心中亦是波澜壮阔。
他知道,这声声呐喊,比任何精兵强将都更有力量。
这时,一群衣着朴素的百姓在刘大娘的带领下,抬着一个个沉甸甸的竹筐走上前来。
刘大娘的儿子曾因偷窃劣绅家的一个馒头被打断了腿,是林昭的改革让他家分到了田地,请来了大夫,才保住了那条腿。
“林大人!”刘大娘眼含热泪,将一个布包塞到林昭手中,“我们没啥好东西,这些是街坊们连夜烙的干粮,还有一些止血的草药,您和将士们路上用。千万,千万要保重啊!”
布包很沉,上面还带着余温,仿佛攥着无数百姓滚烫的心。
医馆的秦仲大夫也挤上前来,他神情凝重,特意叮嘱道:“林帅,战阵之上,刀剑无眼。我已经培训了一批随军医护兵,但伤员救治,关键在于一个‘快’字。务必第一时间将伤员抬离战场,哪怕只是简单的清创包扎,也能救回许多兄弟的性命!”
林昭郑重地接过刘大娘的布包,又对秦仲重重点头,他的目光扫过这些淳朴的面孔,声音沉稳而有力:“乡亲们的心意,林昭收下了。我向大家保证,我带出去的每一个兄弟,都会尽最大的努力,将他们一个不少地带回家!”
“带兄弟们回家!”
“回家!”
士兵们齐声怒吼,士气攀升到了顶点。
然而,在这片热血沸腾的海洋中,却有一道阴冷的目光,如毒蛇般蛰伏在角落里。
王文远,前朝的秀才,他的家族曾是越州有名的书香门第,拥有良田数百亩。
林昭的改革,将他家赖以为生的土地尽数分给了佃户,这在他看来,无异于刨了他家的祖坟。
他表面顺从,甚至还在林昭开设的学堂里谋了个教书的差事,心中却早已被怨毒填满。
他看着高台上被万人敬仰的林昭,他认为林昭不过是个煽动愚民的乱臣贼子,迟早要被天兵剿灭。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高台之上,王文远悄然后退,缩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他从袖中摸出一张早已写好的薄纸,又取出一个微小的炭笔,飞快地在末尾添上几个字:大军今晨南下,兵力五千,粮草先行。
这是要送往越州南方最大的门阀——赵家的绝密军情!
只要赵家能提前布防,以逸待劳,定能给林昭的“乌合之众”以迎头痛击!
他紧张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注意后,将纸条卷成一指细的小卷,正准备塞进早已准备好的信鸽脚管中。
就在这时,一个追逐着滚铁环的孩童,嘻嘻哈哈地跑了过来,一头撞在了他的腿上。
“哎哟!”
孩童摔了个屁股蹲,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王文远心头一紧,手一哆嗦,那卷好的纸条无声无息地从他指间滑落,掉在了满是尘土的地面上。
“你这孩子,不长眼睛吗!”王文远又惊又怒,下意识地低喝一声。
他慌忙弯腰去捡,可那孩童的哭声已经吸引了旁边几位妇人的注意。
“哎,王先生,怎么跟孩子置气呢。”
“小宝,快过来,别撞着人。”
几道目光扫了过来,王文远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只能装作搀扶孩子的样子,用脚尖不动声色地将那小小的纸卷踩进泥土里,心中却已是惊涛骇浪。
高台之上,林昭的目光何其锐利。
他虽然没有看清王文远在做什么,但那瞬间的慌乱、躲闪的眼神,以及面对孩童时异乎寻常的失态,都清晰地落入了他的眼中。
林昭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此人的卷宗:王文远,本地士绅出身,对改革阳奉阴违,多次在公开场合发表过怀念前朝的言论。
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
“来人!”林昭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两名亲卫立刻上前。
林昭的手指向人群中的王文远,声音清晰地传遍全场:“王文远先生。”
被点到名字的王文远浑身一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强作镇定地挤出人群,躬身道:“林……林大人,有何吩咐?”
林昭的目光平静如水,却让王文远感觉自己像是被彻底看穿了一般,无所遁形。
“城中防疫工作事关重大,秦大夫随军出征,医馆人手紧张。”林昭缓缓说道,“你身为读书人,通晓文墨,即刻起,前往医馆协助登记病患、调配药材,没有我的手令,不得擅离职守,明白吗?”
这道命令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是对读书人的一种看重。
但王文远听在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去医馆协助?
那地方人来人往,全都是林昭的心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看得死死的!
这哪里是协助,分明就是变相的软禁!
他想反驳,想辩解,但在林昭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下,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恐怕已经暴露了。
此刻任何反常的举动,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冷汗,从他的额角渗出。
“是……是,学生遵命。”王文远低下头,声音干涩地应道,将所有的怨毒和恐惧都埋藏在了心底最深处。
一场足以颠覆战局的危机,就此被林昭不动声色地化解于无形。
“全军,开拔!”
随着林昭一声令下,鼓声再起,号角长鸣。
钢铁的洪流开始缓缓涌动,带着越州百姓的期望,向着更广阔的江南大地进发。
奇异的是,方才还阴云密布的天空,此刻竟骤然放晴。
万丈金光穿透云层,如利剑般洒满大地,为每一片盔甲、每一杆长枪都镀上了一层辉煌的色彩。
也就在此时,林昭的脑海中,一个冰冷的机械音悄然响起。
【检测到民心归附度达到顶峰,内部叛乱风险被成功压制,改革进入新阶段。】
【改革进度条:50% → 53%】
【进度奖励:解锁技能——军事调度优化。
该技能可让你对军队的行进、驻扎、粮草消耗、兵力配比拥有超越时代的精准计算与规划能力。】
林昭微微握紧了拳头,感受着脑海中多出的那股庞大而清晰的信息流。
他回头望了一眼在视野中渐渐缩小的越州城,城墙上,依旧站满了挥手送行的人们。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风能听见:
“这一次,我要把光明,带到整个王朝。”
大军滚滚向前,踏上了征服江南的道路。
越州的胜利和民心,只是一个开始。
前方的道路,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那些盘踞江南数百年的世家门阀,他们的力量远非越州一地的小小豪强可比。
他们的网络盘根错节,他们的手段阴狠毒辣。
行军的第三日,队伍已深入陌生的州县。
沿途的村庄,百姓们看到大军过境,眼神中更多的是麻木与恐惧,而非越州百姓那般的热切与欢迎。
他们只是紧闭门窗,仿佛这支军队与之前路过的任何一支官军、匪军,并无不同。
林昭骑在马上,看着这番景象,眉头微蹙。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传来,一名斥候飞马赶至,递上了一封用油布包裹的信件。
“报!林帅,越州苏姑娘派人送来的加急密信!”
林昭接过信,展开信纸。
熟悉的娟秀字迹映入眼帘,内容却让他目光一凝,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剑能破甲,却难暖人心。这江南,究竟该如何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