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周虎的玄甲靴踏碎了营寨的寂静。
林昭攥着带血的钥匙转身,正撞上周虎腰间晃动的玄鸟令。
那枚鎏金鸟纹在晨光里刺得人眼睛生疼,像根烧红的针直扎进他心口——昨夜这员副将还蹲在篝火边,用刀尖挑着野兔肉说:“林兄弟放心,我周虎的刀,替你守小棠姑娘的药罐子。”
“赵怀远许我统领义军!”周虎将染血的硫磺井钥匙拍在石案上,青铜钥匙磕出的脆响惊飞了檐下麻雀。
他铠甲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是张疤脸的,还是阿三的?
林昭盯着那抹暗红,喉结动了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楚月突然跨前一步,素手按住周虎肩膀。
她发间银簪晃了晃,声音比硫磺雾还冷:“你妻子还在...”
“住口!”周虎反手甩开她的手,佩刀“呛”地出鞘半寸。
林昭看见他眼底血丝纠结成网,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了魂魄,“赵大人说……说只要我献了井,就放我妻儿出越州城!”他刀尖颤巍巍指向林昭,“是你们逼的!若不是你们挡着,我早就能带她们走了!”
“哥。”
林小棠的声音像片落在火上的雪。
林昭低头,见妹妹苍白的手正攥着他衣角,指尖青得像浸了靛蓝。
她额角还沾着昨夜避箭时蹭的泥,却仰着脸,眼睛亮得惊人:“井底……有机关。”
林昭瞳孔骤缩。
他想起昨夜锁井时,井栏石缝里那道不自然的凹痕——小棠总爱蹲在井边画桃花,或许早看出了蹊跷。
他拽过井边断矛,狠狠撬起井盖。
“轰!”
硫磺毒烟裹着腐臭的黑水喷涌而出,像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林昭被气浪掀得撞在石案上,呛得猛咳,却看见井底岩壁上嵌着拇指粗的铜管——正是赵怀远用来引毒烟进营寨的机关!
“他要毒死所有人!”林昭抹了把脸上的黑沫,系统提示音在脑内炸响,震得他太阳穴突突跳:【危机抉择】请选择:A.封井救人(损失硫磺储备)b.诱其现身(赌信任)c.放毒烟反攻(玉石俱焚)
“林昭!”周虎的刀尖突然抵住林小棠后颈,少女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却咬着唇没哭。
周虎铠甲上的玄鸟纹擦过小棠发顶,像要啄食她脆弱的脖颈,“把硫磺配方交出来,我放你妹妹一条命!”
楚月的银簪“咔”地折断。
她抄起墙角的硫磺火把,火星子噼啪溅在毒烟里:“用这东西堵井口!烟散得慢,能争取时间!”她鬓发散了一绺,眼睛却亮得像淬过毒的刃,“我去引开周虎的人,你带小棠走!”
林昭盯着小棠后颈那道被刀尖压出的红痕,喉咙发紧。
他摸向腰间的火药包——这是昨夜防玄甲兵炸井时备的,现在倒要用来当筹码了。
他反手将火药包捆在自己腰间,导火索绕手腕两圈,抬头时眼底像烧着两团火:“楚月,带小棠从后山走。”
“哥你疯了!”林小棠急得去扯他衣角,却被楚月一把抱进怀里。
楚月往她嘴里塞了颗避毒丹,反手抽出林昭腰间短刀:“我数到三,你就跑。”她冲林昭挑眉,发间断簪闪着冷光,“你要是敢死,我扒了赵怀远的皮给你做棺材。”
周虎的刀又压了压:“林昭,你妹妹的命——”
“一。”
林昭解开井栏铁锁,毒烟裹着他的声音扑向营寨:“赵怀远要的是硫磺,不是几条人命。”他望着周虎发抖的手腕,突然笑了,“你妻子在越州城西边的破庙,我派张疤脸守着。”
“二。”
周虎的刀“当啷”落地。
他踉跄后退两步,玄鸟令砸在地上弹了两弹。
林昭看见他眼眶通红,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楚月的断喝打断:“三!”
林小棠被楚月护着冲进雾里,发梢沾的毒烟在晨风中散成淡紫。
林昭扯动导火索,火星子“嘶嘶”舔着药包,他转身扑向井口,手在井壁摸索——小棠说的机关,总该有个开关。
毒烟呛得他睁不开眼,指尖却触到一道凸起的纹路,像朵残缺的桃花。
他抹了把脸上的泪,分不清是烟熏的,还是别的。
毒烟裹挟着腐臭味灌入鼻腔,林昭的指尖在井壁凸起的纹路间剧烈颤抖——那是三道斜刻的短线,极像楚家军暗号里“生门”的标记。
他突然想起半月前楚月醉酒时说过的话:“我爹当年在越州挖了七十二处暗井,井壁刻着桃花瓣的,底下都通着逃生道。”
“楚月!”他扯着嗓子大喊,声音撞在毒烟里碎成几段。
眼角余光瞥见山道上溅起的血花——楚月的银刀正劈开第三柄长枪,她发间那截断簪早已不知去向,额角划着一道血痕,却仍把林小棠死死护在身后。
少女被她夹在臂弯里,苍白的脸埋在楚月染血的衣襟上,只露出半只攥着解毒丹纸包的手。
“快救小棠!她刚吞了硫磺解毒丹!”楚月反手刺倒扑来的玄甲兵,刀锋挑飞对方头盔时,瞥见林昭的位置,急得嗓子都变了音。
她踹开脚边的尸体,银刀在身侧划出半圆,将围上来的追兵逼退半步:“暗道在井里!带她下去!”
林昭的指甲几乎要抠进井壁。
他刚要冲过去,后颈突然掠过一阵冷风——是周虎!
那杆淬毒的飞镖擦着他耳际钉进井栏,木头上立刻冒起青烟。
张疤脸的喊声响在头顶:“少东家说……硫磺阵要留活口……”话音未落,林昭便看见张疤脸的胸膛绽开血花。
那汉子本在替他挡箭,此刻却像一段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砸在他脚边,温热的血溅了他半条裤腿。
“疤子!”林昭膝盖一弯,想去扶人,却被张疤脸染血的手死死攥住手腕。
那双手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要掐进他骨头里:“别……别管我……”张疤脸喉间涌着血沫,眼神却亮得骇人,“赵狗贼的人……从西边摸上来了……”他的手突然垂落,最后一口气消散在毒烟里,死不瞑目的眼睛还盯着林昭背后。
林昭的脊梁骨冒出一层冷汗。
他猛地转身,正撞上周虎颤抖的眼神。
那员副将此刻像被抽去了筋骨,玄甲上沾着张疤脸的血,手里还攥着半枚没扔出去的毒镖。
林昭突然想起昨夜周虎蹲在篝火边的模样——他用刀尖挑着野兔肉,说等打完这仗,要带妻儿回沧州老家种枣树。
“你妻子在赵怀远军营的牢房!”林昭扑过去拽住周虎的脚踝,硫磺烟熏得他眼眶发红,“我派去的人今早传回消息,赵大人的亲兵押着她过了西城门,说是要当……当人质!”
周虎的瞳孔剧烈收缩。
他踉跄着栽倒在地,玄鸟令从腰间滑落,在泥地里滚了两滚。
林昭看见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像被人用刀剜了块肉,最后竟笑出了声:“我就说……赵大人怎么会……怎么会轻易放她们走……”他突然抓住林昭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皮肤里,“井里的机关……我知道怎么开!”
“哥!”林小棠的尖叫混着刀剑相撞的脆响刺进耳膜。
林昭抬头,正看见楚月的银刀被磕飞,三个玄甲兵举着长枪围了上去。
少女被楚月推到一块岩石后,正攥着他给的短刀乱挥,刀刃在甲胄上撞出火星,却连一道白印都留不下。
“走!”周虎突然吼了一嗓子,拽着林昭扑向井口。
他用玄鸟令撬开井壁凸起的桃花纹,露出一个巴掌大的铜钮,“按下去!”林昭狠狠一按,井底立刻传来“咔嗒”一声,毒烟突然像被抽干了似的,顺着井壁缝隙往地下钻去。
“楚月!”林昭扯着嗓子喊,抄起张疤脸留下的朴刀冲上山道。
玄甲兵的长枪正刺向林小棠的后心,他挥刀格开,刀刃与枪杆相击的震感顺着手臂窜上脊梁。
楚月趁机扑过去,将林小棠护在身下,发间沾着的血珠甩在少女脸上,像一朵开败的红梅。
“跟我来!”林昭踢翻一个玄甲兵,朴刀在身侧划出半圆,将包围圈撕开一道口子。
周虎不知何时摸了把刀,砍翻左边的敌人后,突然吼了声:“得罪了!”抄起林小棠扛在肩上,跟着林昭往井边跑。
“都下去!”林昭踹开井盖,井底的暗道里涌上来潮湿的风。
楚月先跳了下去,周虎跟着把林小棠扔下去,少女惊得攥住他的甲片,却在触到井底青石板时,听见楚月闷声说:“别怕,我接着呢。”
林昭最后一个下井。
他刚踩上青石板,头顶便传来“轰”的巨响——赵怀远的人炸了井口。
碎石像雨一样落下来,砸在他背上生疼,却也彻底封死了追兵的路。
暗道里点着火把,照见周虎正蹲在林小棠身边,手忙脚乱地解她的衣领:“小棠姑娘,我看看毒镖扎哪儿了……”
“没扎着。”林小棠喘着气,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楚姐姐用身子挡了。”她指着楚月肩头的血洞,那里正渗着黑血——方才那杆毒枪,到底还是刺中了。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扯下衣襟给楚月包扎,指尖触到她滚烫的皮肤,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内炸响:【危机解除】民心值 + 30(流民愿为死战),改革进度条 + 5%(基层防御体系初建)。
他盯着系统面板里突然涨高的数值,又看了看周虎——那员副将正攥着林小棠的手,喉结动了动,说:“林兄弟,我周虎的刀……以后替你守药罐子。”
暮色顺着暗道透气孔透进来时,林昭已带着众人摸到断崖。
他望着山脚下被硫磺烟熏得东倒西歪的玄甲兵,又看了看改造后的硫磺井——井边堆着他让张疤脸提前埋好的火药,井口用湿棉被封着,只留一根细铜管通到崖下。
这是现代社区消防演练时学的“隔烟法”,没想到在这古代派上了用场。
“又有马队,打着朝廷……”楚月突然指着东方。
她肩头的伤裹着林小棠撕的衣襟,声音却依然清亮。
林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暮色里翻涌着大片火光,玄鸟旗的金纹在火光里若隐若现,像一群择人而噬的恶鸟。
“赵怀远来了。”林昭摸了摸腰间的火药包,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转头看向身后——周虎正帮楚月检查箭伤,林小棠蹲在边上,用草叶给张疤脸的尸体盖了层“被子”。
山风卷着硫磺味吹过来,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怒火,“正好,新账旧账,一并算清。”
玄鸟旗的影子爬上断崖时,林昭点燃了井口的导火索。
火星“嘶嘶”地舔着铜管,在暮色里划出道金线。
他听见山脚下传来惊呼,看见赵怀远的玄甲兵正举着火把往山上冲,却在离井五十步时,被突然喷薄而出的硫磺毒烟掀翻在地。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关键战役触发】请选择:A. 固守断崖(消耗战)b. 夜袭敌营(斩首行动)c. 联合山民(全民皆兵)
林昭望着山脚下的火光,又看了看身边擦刀的楚月、攥着短刀的林小棠,还有单膝跪地的周虎。
他摸了摸妹妹冰凉的手,转头时眼底有星火燎原之势:“选c。”
山风卷着他的声音扑向敌营,吹得玄鸟旗猎猎作响。
而在更远处,被毒烟笼罩的山道上,隐约传来百姓的呐喊——是他派去联络的流民,正举着锄头、镰刀,顺着他画的网格路线,从四面八方往断崖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