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晨曦的微光为越州城镀上了一层淡金色,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深入骨髓的寒意。
越州广场,此刻已是人山人海。
成千上万的百姓自发地从城中各处涌来,他们衣衫朴素,脸上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穆与期待。
往日里,这里是他们交易货物、闲聊家常的地方,而今天,这里将成为决定越州未来的审判台。
高台之上,林昭一袭再普通不过的青衣,身形挺拔如松。
他没有穿戴任何官服或甲胄,仿佛只是一个寻常的书生。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时,整个广场的嘈杂声浪竟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
那目光沉静如水,却蕴含着足以撼动人心的力量。
“诸位乡亲!”林昭的声音透过内力加持,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字字铿锵,“今日,我林昭在此设立公审台,不是为了炫耀武力,更不是为了个人恩怨。我只为一件事——”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今日公审刺客,以证我改革之路,光明磊落!”
话音未落,两个身材魁梧的义军士兵,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影推上了高台。
那人正是冷面狼,即便琵琶骨已被铁链洞穿,封住了全身大半力气,他依旧昂着头,眼神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狼一般的冰冷与桀骜。
他环顾四周,看着台下那些“泥腿子”,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轻蔑。
苏晚晴手持一卷案宗,走到台前。
她今日换下平日的温婉长裙,穿了一身干练的劲装,英气逼人。
她清冷的声音响起,不带一丝情感,却如玉石相击,掷地有声:“罪人冷面狼,本名不详,流窜于江南一带的职业刺客。三日前深夜,其潜入府衙,手持淬毒匕首,意图刺杀越州改革领袖林昭大人,当场被擒。其罪,一为刺杀朝廷任命之官员,图谋不轨;二为扰乱越州新政,破坏地方安宁!人证物证俱在,证据确凿!”
随着她的话语,一名士兵将一个托盘高高举起。
托盘之上,一柄幽蓝色的匕首静静躺着,锋刃在晨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芒。
旁边,还有一封用火漆密封的密信,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只有一个狰狞的狼头烙印。
“打开密信!”林昭下令。
信纸展开,上面寥寥数语,字迹阴狠毒辣:“杀林昭,赏金万两,乱越州,另有重酬。”
“哗——”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万两黄金!
这是足以让普通人十辈子都衣食无忧的巨额财富。
为了杀一个人,为了搅乱一座城,竟然有人愿意下如此血本!
恐惧、愤怒、后怕,种种情绪在百姓心中交织。
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林昭推行的改革,触动了何等恐怖的利益集团。
面对台下群情激奋的场面,冷面狼却发出一声低沉的冷笑,声音沙哑而刺耳:“一群蠢货,你们以为他是为了你们?别做梦了!你们这些一辈子只配在泥地里打滚的泥腿子,也配谈改革?”
这句饱含侮辱的话语,如同一瓢冷水,瞬间激怒了所有百姓。
“放你娘的屁!”一声清脆的怒斥从人群中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平日里在街口卖菜的刘大娘,此刻正涨红了脸,指着台上的冷面狼破口大骂,“你算个什么东西!老娘不识字,但老娘知道,林昭大人来了,我们家的地不用再交七成租子了!我家那七岁的娃,现在都能跟着学堂里的先生背诵田亩册了!你懂吗?你这种只知道杀人的畜生,懂什么叫好日子吗!”
“说得好!”
“刘大-娘说得对!”
台下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一声声支持,一句句怒骂,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狠狠地冲击着冷面狼那孤高的自尊。
林昭抬手,轻轻下压,沸腾的广场再次安静下来。
他看着冷面狼,目光平静得可怕:“你听到了吗?这就是民心。我林昭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有多高尚,而是因为我身后站着千千万万个他们。”
他转向百姓,朗声道:“乡亲们,今天我把他带到这里,不是为了让他向我低头认罪,更不是为了满足我个人的报复欲。我是为了让所有人,包括你们,包括他,也包括他背后的人都清清楚楚地看明白,谁,才是我们越州真正的敌人!谁,才是那个见不得我们过上好日子,想把我们重新踩进泥里的人!”
这番话,如洪钟大吕,震得每个人耳膜嗡嗡作响。
他们明白了,这不只是一场审判,更是一场宣告。
就在此时,一身戎装的楚月英姿飒爽地走上台。
她身后,义军士兵抬上来一块巨大的木板,上面竟是一副精细的越州城防舆图。
“大人,根据审讯和追踪,我们已经查明了刺客的全部潜伏路线和联络点!”楚月手中拿着一根长杆,在地图上点点画画,“他于五日前从西城门混入,先是藏身于‘悦来客栈’天字三号房,而后又转移到城南的‘福源米行’后院柴房。这两个地方的掌柜,都收到了来自金陵方向的重金,被迫为其提供便利。”
楚月每说一处,台下便有百姓发出惊呼。
“悦来客栈!那不是王掌柜的店吗?”
“福源米行……天哪,我就住在那条街上!”
楚月继续道:“期间,他曾三次前往城东的‘静心茶馆’,与不同的接头人交换情报。这是我们根据沿街商铺和百姓的目击证词,绘制出的他的行动轨迹。”
她用红色的墨线,在地图上画出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路径。
百姓们纷纷伸长了脖子,一些人更是面露惊骇之色,大声指认。
“对!就是他!三天前傍晚,我见过他从静心茶馆出来,当时还觉得他眼神不对劲!”
“没错!我记得他!他当时戴着斗笠,但那张脸,跟冰块一样,我忘不了!”
一声声指认,如同一记记重锤,敲在冷面狼的心上。
他原本冰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可以不怕死,但他无法接受自己引以为傲的潜行匿踪之术,竟被这些他眼中的“泥腿子”剥得一干二净。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眼神中的桀骜终于被一丝慌乱取代。
他死死地盯着林昭,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用的……你们赢不了!你们以为打败我就结束了?做梦!那些真正的大人物,那些世代簪缨的贵族,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的改革,不过是螳臂当车!”
“是吗?”林昭不为所动,脸上甚至露出一抹微笑,那笑容里充满了自信与坚定,“那我们就等着。看看是他们的权势硬,还是我们越州百姓的拳头硬!”
他转过身,面向全城百姓,声音陡然拔高,宣布了最终的判决:
“罪人冷面狼,刺杀未遂,扰乱新政,其心可诛!然,我越州新法,不兴滥杀。本官宣判:剥夺其自由,判处终身劳役!即刻起,押送至西城工地,协助修筑城墙,让他用自己的双手,去守护他曾经想要毁灭的城市!”
没有斩首示众的血腥,却比死亡更加诛心。
让他活着,让他亲眼看着越州在他的血汗浇筑下日益坚固,让他每一天都活在自己失败的阴影里。
人群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林大人英明!”
“让他修城墙!让他赎罪!”
林昭沐浴在这震天的声浪中,他高高举起右拳,声嘶力竭地吼道:“乡亲们!这,不是结束,这仅仅是一个开始!从今天起,越州再不会有无辜者被黑暗中的匕首威胁!我会带着你们,把所有挡在我们面前的石头,一块块搬开,一寸寸碾碎!”
“我要让你们每一个人,都活得有尊严!有地种,有饭吃,有学上!”
“吼——!”
人群的激情被彻底点燃,汇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洪流。
无数人热泪盈眶,振臂高呼,“林昭”这个名字,在这一刻,成为了越州城唯一的信仰。
也就在此时,林昭的脑海中,响起了那个熟悉而冰冷的声音。
【叮!民心所向,法理初立。改革进度条:42% → 48%】
【恭喜宿主,民望达到新高峰,成功解锁新阶段技能:法治建设。】
林昭缓缓放下手臂,握紧了拳头,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全新力量。
他望着南方,那里是江南最繁华的核心,也是旧势力盘根错节的心脏。
他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江南,我们来了。
公审大会的热潮,在接下来的数个时辰里依旧席卷着整座越州城。
百姓们三五成群,激动地讨论着今天发生的一切,对未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憧憬。
而就在这份喧嚣与希望之中,一辆形制考究的马车,在四名精悍护卫的簇拥下,不紧不慢地驶入了越州东城门。
这辆马车通体由名贵的金丝楠木打造,车壁上雕刻着繁复而低调的云纹,拉车的两匹北地良驹神骏非凡,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与越州城内朴素的氛围相比,这辆马车显得格外扎眼。
守城的义军士兵立刻上前,警惕地将其拦下。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保养得极好的手轻轻掀开。
一个身着云锦长袍,腰束玉带的年轻男子探出头来。
他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儒雅与从容,仿佛不是来这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暴的边远州城,而是去参加一场风雅的文会。
他看了一眼满脸警惕的士兵,非但没有丝毫愠怒,反而微微一笑,那笑容温和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这位军爷有礼了。”他的声音清朗悦耳,不疾不徐,“敢问,林昭林大人此刻可在府衙?在下赵明轩,奉家主之命,特来拜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