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元十五年秋,八月初九!长丰县暂停了所有的商业活动,就连街上的行人都少了许多。城门临时关闭,只允许考生还有秋闱相关的人员进出。
封子期一大早便已经等在了考场前,但令人没想到的是,云霆竟然亲自来了,但只是坐在内院并未露面。封子期知道云霆对此次秋闱格外重视,因为这将是他对苏家动手的开始。
封子期也收起了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认真的巡视着贡院前方聚集的学子。很多在长丰县勤工俭学的考生看到封子期的时候还会拱手问好,而封子期也一一回应,祝愿考生们能够如愿中举。
整个秋闱的时间并不短,分三场,三天一场,共九天六夜。每场中途不可离开贡院,除非交好答卷,但要在第二场考试之前再次入场。
“你就带了这点吃的么?”
“回大人的话,上路之前母亲为我烙好了干饼。除去前几日吃的,为避免频繁如厕,小人一天只准备了一张。”
“这怎么行,一场三天两夜熬不下来的,即便熬下来也会影响状态。沙特,去利民街告诉乡亲们多准备些肉食汤类,每日中午送过来。”
“是,大人!”
沙特没有喊教官,因为封子期说了,这几天要喊他大人。
“你的座位在一百二十六号考棚,位置在进门左侧第二栋房子!”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那名考生态度很是恭敬,因为在他看来,像封子期这样的大人物甚至可以决定他们的去留。但是封子期给他的感觉却和之前乡试的考官不同,仿佛没有那些官老爷的架子。
“你是从哪里赶来的?”
封子期看向了另一个身着麻衣的学子,虽然他举止文明,衣物也打理的很干净,但是一个秀才穿这样的衣物似乎有些不合理。要知道,秀才是不需要服徭役和纳税的,生活应该好一些才对!而且进京赶考,哪个不是把最体面的衣服穿身上?
“回大人的话,晚生来自京畿南府临近临兆河的村落!!”
“家中还有何人?”
“家中无人,去年的水患……父母为抢救良田不幸遇难,当时我正在四处求学,未能赶回家中。此次乡试,是乡里的百姓为我凑的盘缠。”
“去年的水患我知道,不过好男儿当知恩图报,不管此次中与不中,都要记得邻里的恩惠!”
“是大人,晚生此生定不敢忘!我不求高官厚禄,只求做一地方小官,造福一方百姓!”
“嗯,三百五十六号,一直往里面走,转角处右转第一排考棚!”
“谢大人!”
封子期说完,再次朝着队伍前方走去,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位兄台,此次是第几次参加乡试了?”
“回大人,第四次!”
“不容易啊,人生又有多少个三年呢!九天六夜不好熬,所以这次给你们备了床榻和被褥。虽然不能给你们提供更好的环境,但是希望能让你们休息好,尤其是老哥这种上了年纪的人。”
“谢大人,敢问如何称呼?不管此次结果如何,晚生也必定会记得您的恩情,等秋闱结束自当登门拜访!”
“那倒不需要,本官封子期。你的考棚在进门右侧的第三排,那个位置不错,光线也好。”
林鼎同样站在贡院的门口,但却没有像封子期一样下去观看。他每年都要主持院试,早已经司空见惯,这封子期怕只是图一时的新鲜吧。但就在这时,下面却传来的议论声。
“封子期?这不是我兆国的那位诗仙么?”
“没错,就是他,没想到他这般为我等学子着想,看来传言果然非虚。这等兼济天下的胸怀,怪不得能写出《岳阳楼记》那样的文章!”
“原来你们说的亦行先生竟如此年轻,实难想象啊!”
“你们后来的不知道,我等在此求学,亦行先生不仅为我等寻收留之所,更是为我辈读书人免费提供纸张和书籍。这样的先生,简直可比上古圣贤。”
封子期听着这样的讨论,内心没有一点兴奋的感觉,反而感觉到了深深的责任感。人最累的不是为自己而活,而是背负别人的期望。可不管他愿不愿意,他现在已经站在了那个位置上。
想到这里,封子期朗声的说道:“承蒙各位抬爱,其实我就是一个刚刚弱冠的年轻人而已。之所以能做为此次的副考官不是因为我的才学多高,而是因为我主修了这间贡院。
我能做的,就是为大家排除所有后顾之忧。第一,吃食方面大家不用担心,正常人在里面待个九天六夜都受不了,我不希望因为饿肚子的原因影响大家发挥。
第二,充足的休息才能确保更活跃的思维,所以里面还为大家准备了床榻和被褥,虽不大但足够容身。驱蚊的熏香也足量,大家尽管用便是。
这第三嘛,人有三急,所以每排房舍的最后一间都备了茅厕。你们不必考虑外在因素,只认真作答便可!
但是……如果有徇私舞弊者本官也绝不会手软,不要因为心存侥幸就毁了自己这三年来的苦读。
如果有谁携带了不该带进考场的东西,现在主动上交,本官既往不咎。但如果一会被查出来,那就不是再等三年的问题,而是彻底断了自己的前程!”
封子期的话大家都懂,舞弊者,终生不得考取功名,也不会被朝廷录用。不仅如此,就连秀才的身份也要被剥夺!
封子期的话还是有些作用的,有一些人受不住压力偷偷的把携带的私货丢到了一旁。封子期也不揭穿,这种事在古代来说很丢人,但对于受过义务教育的封爵爷来说却太正常不过了!
“各位,你们都是通过了童试之人,要相信自己曾经的努力与付出。我见过一种松木,笔直挺拔、直插云霄,但是幼苗的时候和其他树木比起来却不显眼!
正是: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封某预祝各位秋榜提名,本官等着喝你们的庆功酒,入场!”
随着封子期一声大喝,贡院的大门被两个守卫慢慢推开。学子们没有再继续讨论,而是感激的看向了封子期。如封子期这般勉励考生,还能如此耐心好言相劝的考官他们不说没见过,是压根就没有。
但他们哪里知道,封爵爷除了要完成云霆的交代,还想到了当年过独木桥的时候。此时竟然当上了监考老师,也想站在一个不同的角度看一番风景!
封子期没有再继续瞎转,而是回到了贡院门口,和林鼎并肩而立。
“封小侯爷还真是处处为学子们考虑啊!”
林鼎内心有些不悦,封子期这样做弄得他像主考官一样,他这个京兆府的最高长官都成了摆设!
“林大人说笑了,不过是为了完成陛下的交代。再说,你是林兄的父亲,小侄自当多干一些活,也好让你不必太过劳累不是!”
“谢小侯爷美意,我已经和羽儿说过让他撤出长丰商会,还请小侯爷体谅本官的用心呐!”
“撤不撤的看林兄本意,我不会强求!对了,林文翰也要参加此次的秋闱吧,他不是有监生的身份么?”
“小儿苦读十余年,对自己很有信心。他不想走捷径,而是要让世人看到他的真本事!”
“佩服佩服,林小兄的才华我是知道的,高中必然没问题!但如果只会读书的话,必定走不长远啊!如果有时间,让他和林兄学学为人处世之道!”
“不劳小侯爷费心,本官自有打算!”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考场内陆续响起一道道声音。
“考生就位,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入,秋闱大比第一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