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声笛的蓝光在晨露里流转,阿夜将它与灵笛并排放在声纹石上。两支笛子的声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交融,竹纹与玉纹缠成螺旋状,在石面上拓出朵双色和声草,紫的是断云崖的根,蓝的是江南的水。
“你看这纹路,像不像条跨海的桥?”阿月举着贝壳镜照向石面,镜光折射处,双色草叶的脉络里浮出细密的浪花纹路,“苏文先生说江南靠海,难道声纹能顺着海水传得更远?”
张爷爷摸着短笛上的红绳,突然道:“云姑当年说过,和声草的籽能漂在水上,只要有笛音引路,哪怕漂过三千里海,也能扎根。”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打开是些灰黑色的颗粒,“这是当年云姑留下的‘老籽’,说比新籽更耐海水泡。”
虎子正蹲在溪边修补竹管,闻言抬头道:“月牙溪的水最终会流进东海,要是把老籽装进竹管,让双笛的声纹推着走,说不定真能漂到对岸的岛上去!”他指的是海对面的琉球岛,村里老人们说那里瘴气比断云崖还重,百姓常年受病痛折磨。
阿夜拿起一粒老籽,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籽壳上竟有淡淡的声纹印记——是云姑当年用短笛拓下的。他将老籽凑近灵笛,籽壳突然裂开细缝,溢出丝微弱的紫芒,与传声笛的蓝光撞在一起,发出“叮”的脆响。
“有反应!”阿月眼睛一亮,“这老籽记得云姑的笛音!”
三人合力将竹管延伸至月牙溪入海口。管口架在块巨大的声纹石上,石面的环形声纹已与海水相接,潮起潮落时,声纹会在浪尖画出银线,像给海水系了条会唱歌的腰带。
张爷爷吹起短笛,用的是云姑当年的调子。老籽们顺着竹管滚动,每粒籽壳上的声纹都被激活,在管内亮起连成串的紫光。阿夜与阿月各持一笛,灵笛引着断云崖的山气,传声笛裹着江南的水汽,双笛共鸣的声浪顺着竹管推送,老籽们像乘上无形的船,纷纷坠入海口的浪花里。
奇妙的是,浪花接触到声纹,竟变得温顺起来,在海面铺出条蓝紫色的水道。老籽们顺着水道漂向深海,每粒籽周围都裹着层声纹泡,像穿了层防水的衣裳。
“这哪是漂籽,分明是送亲队伍!”虎子看得直咋舌,突然指着远处的海平面,“那是什么?”
海天相接处浮着片白帆,船影越来越近,船头站着个戴斗笠的渔人,正举着支牛角号吹奏,号声里竟混着《归崖调》的片段。船靠岸时,渔人才摘下雨笠,露出张黝黑的脸,手里捧着个水葫芦,葫芦上刻着朵歪斜的和声草。
“在下海生,从琉球来。”渔人操着生硬的汉话,举起水葫芦,“村里的老萨满说,顺着这草的气息往西,能找到救命的药。昨夜海上突然起了紫蓝光带,号声跟着光带吹,竟不偏不倚漂到了这里。”
水葫芦里装着些浑浊的海水,水底沉着片枯叶,叶片边缘泛着黑——是被瘴气侵蚀的和声草。阿夜将灵笛凑近葫芦,笛音刚起,枯叶竟在水中舒展,黑边渐渐褪去,露出点顽强的绿。
“你们岛上也有和声草?”阿月惊讶道。
海生点头,眼里泛起苦涩:“有是有,可被黑潮里的瘴气染了,非但不能治病,还会让人昏迷。老萨满说,只有‘原声纹’能救它们,可谁也不知道原声纹在哪……”
传声笛突然剧烈震颤,蓝光在海面上画出幅地图,标出琉球岛的位置,还有处被红光标注的暗礁——正是黑潮瘴气的源头。阿夜看着地图,突然明白双笛共鸣的真正用处:“不只是送籽,是要让两地的和声草通过声纹相连,互相治病!”
他让海生取来琉球的瘴气海水,倒入月牙溪的活水。两股水刚接触就发出“滋滋”声,瘴气海水泛起黑雾,活水的声纹立刻将黑雾包裹,慢慢净化成透明。张爷爷吹起短笛,老籽们在净化后的水里迅速发芽,新叶竟一半紫一半绿,紫的抗瘴气,绿的吸海毒。
“这是‘共生草’!”阿月举着贝壳镜照向新叶,镜中能看见声纹在叶片里循环流动,“紫叶从断云崖吸灵气,绿叶从琉球吸瘴气,互相转换!”
海生捧着共生草,激动得说不出话。阿夜将传声笛的一半声纹拓在他的牛角号上:“你吹号时,声纹会引着共生草籽漂回琉球。等岛上的和声草长出新叶,就对着大海吹号,我们这边的声纹会立刻回应。”
临行前,海生从船舱里搬出个木盒,里面是些琉球特产的海陶,陶壁上刻着海浪声纹。“这是岛上的‘潮音陶’,”他指着陶底的小孔,“装满海水后,声纹会跟着潮汐唱,能帮和声草记着海路。”
阿夜将潮音陶放在声纹石旁,陶里的海水与月牙溪的活水相融,石面上的环形声纹立刻多出圈浪花纹路,像给环镶了层珍珠边。双笛共鸣时,陶壁的海浪声纹会跟着震动,与灵笛的山声、传声笛的水声组成三重奏,听得入海口的鱼虾都聚了过来,围着声纹水道打转。
三天后,海生的船消失在海平面。传声笛的蓝光突然闪烁,映出琉球岛的景象:海生正将共生草籽撒进黑潮,新草芽在号声里疯长,紫绿相间的叶片很快铺满海岸,瘴气黑雾像退潮般散去。
张爷爷的短笛与双笛同时响起,断云崖的环形声纹向外扩张,竟在海面上激起道蓝紫色的潮信,潮头卷起无数和声草籽,像场跨越山海的雨。阿月的贝壳镜里,断云崖与琉球岛的声纹终于连成闭环,环上的浪花纹路里,漂着云姑的老籽、苏文的乐谱、海生的潮音陶,还有无数个未被记录的名字。
虎子在声纹石旁搭了座石屋,专门存放各地传来的声纹信物:江南的丝绸声纹帕、琉球的潮音陶、石磨村的孩童声纹石……每样东西旁都刻着日期,像本写满故事的日记。
阿夜望着海面上的潮信,灵笛与传声笛的声纹已彻底共生,竹笛上的玉花与玉笛上的明珠交相辉映。他知道,这环还会继续扩大,或许有一天,和声草会沿着声纹长满所有需要的地方,而不同语言、不同肤色的人,会通过笛音、号声、陶音,听懂同一段《归崖调》。
夕阳落在声纹石上,双色和声草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紫的那半连着断云崖的炊烟,绿的那半浸着琉球岛的潮声。张爷爷的短笛还在轻轻吹着,调子穿过海风,像在对远方说:看,我们的和声,能漂过三千里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