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凉意漫过窗棂，将月光揉成一片碎银。
方洛看着眼前定住的身影。
少女赤足踩在卧室的地板上，细腻的肌肤在月光下泛着近乎透明的光泽。
“清凝，你这真是一天都不肯停歇。”
方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指尖还残留着施展术法后的微麻感。
不知从何时起，他养成了半夜惊醒的习惯，每次睁眼，总能看见少女执拗地出现在自己房里。
如今抬手施展十锁封绝术，几乎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少女打横抱起。
方清凝的身体很轻，呼吸匀净得像落在花瓣上的雪，完全不像平日那般带着清冷的锋芒。
他低头时，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草木清香，那是她常用的护发草汁味道。
方洛穿过走廊将她送回卧室，轻轻放在铺着软绒的床上，替她拉好滑落的被角。
“明日还有对决，好好休息。”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安静。
“哥哥这么信任我吗？”
清冷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让方洛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床上的少女。
方清凝的眼睛睁着，湛蓝的瞳孔在昏暗中像浸了水的宝石。
她……居然能在十锁封绝术下开口了？
心头掠过一丝惊讶。
本来以为方清凝至少也得剑师境后才有冲破枷锁的可能。
如今看来，清凝的灵力韧性远超他的预料。
她如今能开口，岂不是意味着，再这般下去，她迟早能彻底突破自己的封锁？
“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哥哥。”
方清凝又问了一句，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执拗。
方洛回过神，压下心头的惊澜，弯了弯嘴角
“明日你不妨认真看看队友的表现。石虎和知夏，说不定会吓你一跳。”
他顿了顿，补充道。
“也有可能，先吓着他们自己。”
方清凝没再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月光从窗棂溜进来，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晚安。”方洛起身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带上门的瞬间，仿佛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布料摩擦声。
卧室里，方清凝猛地拉过被子捂住脸，耳根的绯红却透过布料透了出来。
她早知道，凭自己现在的实力，没突破剑师境前，根本不可能挣脱哥哥的封锁。
可她还是忍不住每晚都往他的房里去。
她发现，被十锁封绝术定住时，反而睡得格外安稳，像是有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杂音。
没有修炼的压力，没有对未来的焦虑。
而更让她贪恋的，是被哥哥抱起时的感觉。
他的怀抱很稳，带着淡淡的皂角香，还有那让她莫名安心的灵力气息，像漂泊的船终于找到了港湾。
月光透过窗缝，在被角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映着少女微微发烫的耳廓，静悄悄地漫过了漫漫长夜。
………………
【青禾学院·对战馆】
穹顶之下，往日里总带着几分空旷的寂静，今日却被一股滚烫的人声彻底掀翻。
距离联盟大赛正式开赛还有一段时间。
按往年惯例，此时的对战馆该是剑道分院学生独自练剑的专场，普通分院的学子鲜少踏足。
可今日不同。
晨光刚漫过馆外的玉兰花枝，馆门便被汹涌的人潮挤开。
不到一个时辰，能容纳五万余人的看台已座无虚席。
连过道里都挤满了踮脚张望的学生，甚至有不少人搬来木凳，挤在馆内的立柱旁，只为抢占一个能看清赛场的位置。
没人是为了“青禾学院参赛”本身而来。
毕竟这些年，青禾在联盟大赛里始终徘徊在中下游，最好的成绩也不过是勉强挤进三十二强。
学生们早没了为学院荣誉呐喊的热情。
真正让所有人趋之若鹜的，是这场比赛背后盘根错节的“瓜”。
与其说是派系对决，不如说是一场牵扯了半个学院焦点人物的“大戏”。
看台上，讨论声此起彼伏，话题像藤蔓般缠绕着几个名字：
一方是呼声极高的剑道分院种子选手，背后站着手握学院大半资源的林家势力。
赛前便放言要“肃清学院闲散派，夺回青禾颜面”。
另一方则是争议不断的“混搭队”。
有传闻靠关系空降的方洛，有稳居校花榜榜首、剑术与容貌同样耀眼的方清凝，更牵扯到学院的美女教授苏静。
“说到底还是看八卦来的吧？”
后排两个女生咬着耳朵。
“方清凝和林辰那点旧怨，再加个神秘的方洛，简直比联盟大赛的决赛还带劲！”
“可不是嘛，听说林家为了让林辰上位，连‘爆灵丹’都用上了，这要是被查出来，怕是要被禁赛的！”
“禁赛？只要能把方清凝踩下去，林家估计不在乎这点代价……”
“嘘！有林家在，谁敢爆出来，也就我们传传八卦…”
议论声里，有看好林家势力的，有好奇方清凝实力的。
更多人则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想看看这场牵扯了“关系户”“校花”“神秘教授”的对决，最终会闹出怎样的结果。
阳光透过对战馆的玻璃穹顶，落在中央空置的赛场地面上，映出一片明亮的光斑。
而看台上的人声还在不断升温，连馆外树梢上的蝉鸣，都像是被这股热闹劲儿感染，叫得比往日更响亮了几分。
此时主席台上，学院长周明远捏着保温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热气氤氲着他略显疲惫的脸。
他看向身旁的苏静，语气带着最后一丝恳切。
“苏教授，方清凝那边……真的不妥协一下？
她哥哥方洛，我甚至能托关系弄到联盟直属学院的推荐信，待遇比青禾好得多。
联盟大赛将近，我们损失任何一个战力都可惜，尤其是方清凝这种十年难遇的天才……”
苏静坐在他身侧，往日里常有的慵懒姿态荡然无存。
她脊背挺直，黑色劲装衬得眼神愈发锐利，闻言冷笑一声。
“学院长怎么不去跟林家说这话？
让他们别用药物催熟选手，别用家族势力压人，算不算给青禾留几分体面？”
周明远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端起保温杯抿了口茶，避开了她的目光。
他何尝不知道林家的手段上不得台面？
可林家在清河市的产业遍布，每年给学院的赞助占了总经费的三成。
若是得罪了林家，别说联盟大赛，怕是连日常教学资源都要被掐断。
垫底的学院会触发联盟的惩罚机制，资源供给直接砍半，那才是真的万劫不复。
至于方清凝……确实是块璞玉，可青禾这池子水，未必养得住。
就算她能冲击联盟大赛上限，以青禾的底蕴，终究走不远。
倒不如卖林家一个面子，至少能保住下限，来年还能争取些资源。
“我这也是为了学院全局着想。”
周明远低声道。
“比赛照常进行，给双方一个公平的交代。”
苏静瞥了他一眼，看穿了他那点心思。
这场比赛不过是场掩人耳目的戏。
方洛他们输了，苏静再无异议。
赢了，也不过是意外之喜，反正下限已保。
在他眼里，方清凝这一方，从一开始就没胜算。
她没再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选手区。
那里，方清凝正站在阴影里，银发如瀑，握着剑柄的手指稳如磐石。
苏静忽然想起昨夜方洛说的话。
“未先战何言败？”。
或许，真的会有意外呢？
周明远见她沉默，便当作默认，心里松了口气。
他拿起终端，调出林家提交的赞助清单，指尖划过那串长长的数字，彻底压下了心底那点转瞬即逝的犹豫。
主席台下的喧嚣越来越烈，裁判的声音透过广播响起，比赛即将开始。
周明远靠在椅背上，等着看一场早已预料到结局的戏。
而苏静的视线，始终落在方清凝那一方的队伍里。
那里，方洛正低头对沈知夏说着什么，少年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