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打破寨门!杀光他们!粮草女人都是咱们的!”
“贺爷有令!先登者重赏!后退者死!”
潮水般的嘶吼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和硝烟味,狠狠拍打着黑风寨单薄的寨墙!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涌动,如同扑火的飞蛾,又像嗜血的狼群,疯狂地扑向那在火光中摇摇欲坠的防线!
寨墙北段,成了炼狱的中心!
数架用粗大树干捆扎成的简陋云梯,死死地搭在了寨墙垛口上!尖锐的铁钩深深嵌入木头!云梯上,密密麻麻爬满了贺彪野狼峪的精锐悍匪!他们嘴里咬着钢刀,赤裸或半裸着精壮的上身,布满疤痕的肌肉在火光照耀下油亮发光,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贪婪和凶光,手脚并用地向上猛攀!
“放箭!压死他们!”寨墙下,贺彪本部督战队头目的嘶吼如同狼嚎。更密集的箭雨从稍远的黑暗中攒射而出!力道强劲的重箭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钉在寨墙垛口和木柱上,压得守军根本抬不起头!几支火箭拖曳着黑烟,噗噗地钉在寨墙内侧堆积的茅草和木料上,瞬间引燃了几处小火头!
“滚石!擂木!给老子往下砸!砸死这群狗崽子!”雷横的咆哮在箭雨和喊杀声中依旧如同炸雷!他庞大的身躯半蹲在垛口后,如同蛰伏的凶兽,古铜色的肌肉贲张,脸上溅满了不知是自己还是敌人的血,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
几个老卒和降兵顶着箭雨,合力撬起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吼叫着推下寨墙!
“啊——!”惨叫声中,云梯中段几个攀爬的悍匪被巨石砸中,骨断筋折,惨叫着摔了下去,连带砸翻下面一串人。一根粗大的擂木紧接着被推下,带着沉闷的风声滚落,将云梯下聚集的敌人撞得人仰马翻。
但这仅仅是杯水车薪!更多的敌人悍不畏死地扑了上来!一架云梯顶端,一个如同铁塔般的野狼峪悍匪猛地探出上半身,手中雪亮的钢刀狠狠劈向一个正想探身投石的降兵!
噗嗤!
血光迸溅!那降兵惨叫着捂住喷血的脖子,仰面栽倒!
“哈哈!给老子上去!”那悍匪狂笑着,一只大手已经扒住了垛口的边缘,眼看就要跃上墙头!
“狗日的!找死!”雷横目眦欲裂!他猛地从垛口后暴起!根本不顾头顶嗖嗖飞过的流矢!那柄染血的朴刀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和狂暴的杀意,狠狠劈向那悍匪扒墙的手臂!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那悍匪粗壮的手臂竟被齐腕斩断!断手和钢刀一起跌落墙下!悍匪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脸上的狂笑瞬间被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取代!
“滚下去!”雷横一脚狠狠踹在他胸口!那失去手臂的悍匪惨叫着,如同破麻袋般摔下云梯,砸进下面的人群!
雷横的凶悍暂时逼退了这处险情,但他自己也暴露在箭雨之下!
嗖!一支力道强劲的弩箭带着尖啸,狠狠钉在他左臂外侧!箭头入肉寸许,鲜血瞬间涌出!
“呃!”雷横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却硬是没退一步!他反手一把抓住箭杆,怒吼一声,竟生生将那支弩箭从肉里拔了出来!带出一溜血珠!他看也不看伤口,反手一刀又将一个刚刚冒头的敌人劈了下去!如同受伤的狂狮,更加暴戾!
“雷爷!这边顶不住了!”旁边一个老卒带着哭腔嘶喊。
只见另一架云梯处,数个野狼峪悍匪已经成功跃上垛口!他们结成一个小小的锋矢阵,手中钢刀挥舞,凶狠地劈砍着围上来的守军!守军人数虽多,但多是未经战阵的降兵,被这凶悍的突击杀得节节后退,瞬间又有两人倒在血泊中!缺口正在被撕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稳住阵脚!结圆阵!长兵在前,短兵补位!”
一个沉稳如山、浑厚如雷的声音猛地响起!瞬间压过了喊杀和惨叫!
杜迁到了!
他魁梧的身影如同移动的铁壁,几步就跨到那处被突破的垛口!手中那柄沉重的厚背砍山刀并未立刻劈砍,而是被他猛地向前一递,宽阔厚重的刀身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精准无比地格挡住两柄同时劈来的钢刀!
铛!铛!
金铁交鸣,火花四溅!巨大的力量震得那两个突入的悍匪手臂发麻,攻势一滞!
“刺!”杜迁虎目圆睁,沉声下令!
他身后,几个被他的气势和吼声稳住心神的老卒,下意识地听从命令,挺起手中简陋的长矛(削尖的木棍或锈蚀的长枪),朝着被杜迁刀势逼退、身形不稳的敌人狠狠捅去!
噗噗噗!
利器入肉的闷响!两个悍匪猝不及防,被数根长矛同时捅穿!惨叫着倒了下去!
“圆阵!守!”杜迁再次低吼,砍山刀顺势一个横扫!刀锋带着沉闷的风声,逼得后面想涌上来的敌人连连后退!他如同一块礁石,牢牢钉在了突破口上!指挥着身边几个惊魂未定的守军,迅速结成一个小小的、背靠垛口的圆形防御阵型。长矛在外攒刺,短兵在内补刀。虽然简陋,却瞬间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防线!他沉稳的指挥和磐石般的防御,如同定海神针,让周围慌乱的守军找到了主心骨!
“好!好兄弟!干得漂亮!”雷横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狂喜大吼!杜迁这手防御的本事,简直是为守寨量身定做!“杜兄弟!这边交给你!老子去把下面点火的狗崽子宰了!”他指着墙根下,那里几个敌人正举着火把,试图点燃堆积在墙根的茅草引火物!
雷横说罢,竟直接翻身跃上垛口!他无视下方攒刺上来的长矛和弓弩的威胁,如同魔神天降!手中的朴刀化作一片死亡的旋风光幕!
“挡我者死——!”
噗嗤!噗嗤!
刀锋入肉声不绝于耳!几个试图阻挡的敌人瞬间被劈翻!雷横如同炮弹般砸进墙根下聚集的敌群中!朴刀狂舞,掀起一片腥风血雨!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横飞,惨嚎连连!那几个点火的家丁瞬间被卷入刀光,化作血泥!墙根的火势被暂时压制。
然而,代价是惨重的!
就在雷横在墙下大开杀戒吸引火力的同时,寨墙之上,箭雨变得更加疯狂!清风寨的弓手虽然射得消极,但基数庞大!铺天盖地的箭矢覆盖下来!
“啊!”一个刚刚被杜迁组织起来、手持长矛的降兵,被一支流矢射穿了脖颈,哼都没哼一声就栽倒在地。
噗!一支力道强劲的弩箭狠狠钉在杜迁身边一个老卒的胸口!那老卒是孙逊从鬼哭涧带出来的老兄弟之一!他低头看着胸前透出的染血箭簇,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眼中光芒迅速黯淡,软软地倒了下去。
“老张头!”旁边一个同乡的降兵目眦欲裂,悲吼一声。
“不要乱!守好位置!”杜迁虎目含煞,砍山刀再次格开两柄袭来的钢刀,反手一刀将一个冒头的敌人劈下云梯!他声音依旧沉稳,但看着身边倒下的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眼底深处也燃起了熊熊怒火!守!必须守住!哥哥就在后面!
“金汁!金汁快浇啊!顶不住了!”另一段寨墙传来凄厉的呼喊。只见两架云梯上,敌人如同蚂蚁般密密麻麻向上涌,守军被压得抬不起头,滚石擂木早已耗尽!
“泼油!点火!”杜迁目光一扫,看到旁边火堆旁还有小半桶收集起来的粘稠油脂(动物脂肪和少量菜油混合),立刻吼道!
两个守军立刻扑过去,抬起那半桶油脂,冒着箭雨冲到垛口,对着下方攀爬最密集的云梯顶端,狠狠泼了下去!
粘稠、滚烫的油脂瞬间淋了下方爬得最快的几个悍匪满头满脸!
“啊!烫!烫死老子了!”油脂的高温烫得他们皮开肉绽,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手一松就摔了下去!
“火把!扔!”杜迁再次下令!
一支燃烧的火把被扔了下去!
轰!
油脂遇火即燃!瞬间腾起一人多高的烈焰!那架云梯顶端瞬间化作火海!攀附其上的七八个敌人惨叫着变成了火人,手舞足蹈地摔落下去,点燃了下方的人群!凄厉的哀嚎和皮肉烧焦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这惨烈的一幕,终于让这一片区域的攻势为之一滞!
然而,整个寨墙的形势依旧岌岌可危!多处垛口被突破,守军死伤惨重,在联军绝对优势兵力的狂攻下节节败退。雷横在墙下左冲右突,浑身浴血,如同血池里捞出来的杀神,但也只能勉强护住一小片区域。杜迁如同磐石般钉在缺口处,砍山刀挥舞得水泼不进,身边倒下的敌人尸体堆成了小山,但他身上也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刀口,鲜血染红了半旧的皮甲。他带来的那点喘息之机,正在被联军疯狂的人海战术一点点磨掉。
“顶住!给老子顶住!”雷横的咆哮已经带上了嘶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他砍翻一个敌人,抬头看向寨墙上浴血奋战的杜迁,又看向山下黑暗中贺彪那面嚣张的“贺”字大旗,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就在这防线即将崩溃的临界点——
“雷横!带人!跟老子反冲一波!”
一个冰冷、斩钉截铁的声音,如同利剑般刺穿了喧嚣的战场!
孙逊!他不知何时也登上了寨墙!就站在杜迁身后不远处!他脸色依旧苍白,左肩的箭伤处麻布被鲜血浸透,但腰杆挺得笔直!手中那柄环首刀在火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寒芒!他身边,是仅存的十几个还能站着的、眼神凶狠绝望的老兄弟!
孙逊的目光扫过下方如同蚁附般攀爬的敌军,最终锁定在寨墙下那片因雷横冲杀而略显混乱的敌群核心!那里,一个穿着半身皮甲、挥舞着环首刀、正声嘶力竭督战的野狼峪小头目格外显眼!
“杜迁!守稳这里!”孙逊低喝一声,随即对着墙下如同血人般的雷横嘶声吼道:“雷横!带还能动的兄弟!目标!墙下督战的那个穿皮甲的!给老子剁了他!搅乱他们!”
“得令!!”雷横狂吼一声,如同受伤的猛虎听到了出击的号角!所有的疲惫和伤痛瞬间被狂暴的战意取代!“还有气的兄弟!跟老子杀出去!剁了那个狗头目!”他朴刀一指,带头朝着那个皮甲小头目猛扑过去!身后,十几个浑身是血、状若疯魔的老卒和降兵,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紧随其后,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撞向敌群!
“放箭!掩护雷爷!”杜迁虎目圆睁,砍山刀猛地一指墙下雷横突击的方向,对着身边仅存的几个弓手嘶吼!同时,他魁梧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砍山刀舞动如风,死死守住身前垛口,将企图趁机涌上的敌人一次次劈砍下去!为孙逊和雷横的反冲锋,死死顶住后背的压力!
墙下的混战瞬间爆发!雷横如同人形凶器,所向披靡,带着敢死队硬生生在密集的敌群中杀开一条血路,直扑那个督战的小头目!墙上的箭矢也集中射向那片区域,压制着增援的敌人!
这场突如其来的、亡命般的反冲锋,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瞬间引爆了更大的混乱!联军没料到守军在这种绝境下还敢主动出击!更没料到目标直指他们的督战头目!进攻的节奏被这不要命的打法硬生生打乱了!
当雷横那柄染血的朴刀,带着无边的凶戾,狠狠劈入那皮甲小头目的脖颈,将其枭首示众时,联军这一波最凶猛的攻势,终于如同退潮般,在丢下数十具尸体和更多伤兵后,仓皇地退了下去。只留下被鲜血浸透、烟火弥漫、如同修罗屠场般的寨墙上下。
“赢了……我们……顶住了?”一个幸存的降兵瘫坐在血泊里,看着退去的敌人,喃喃自语,脸上分不清是血水还是泪水。
雷横拄着刀,站在一堆尸体中间,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滚烫的血珠顺着下巴滴落。杜迁靠在垛口上,砍山刀拄地,古铜色的脸上也满是血污和疲惫,几道伤口还在渗血。
孙逊站在墙头,环首刀低垂,刀尖滴血。他扫视着满目疮痍的战场:折断的兵器、燃烧的残骸、倒伏的尸体(其中至少有五个是跟随他已久的老兄弟)、哀嚎的伤兵……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焦臭和死亡的气息。
惨胜。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短暂喘息。
“清点伤亡……救治伤者……”孙逊的声音嘶哑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加固寨墙……收集箭矢……金汁……还有多少?”他最后一句,问的是蹒跚走过来的张青。
张青烧伤的脸在火光下更加可怖,声音虚弱:“哥哥……熬……熬金汁的……粪料……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