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凝胶镜怪如山岳般堵死狭窄廊道,后有无数镜中幻影与暗影如潮水般涌来。绝望的气息如同冰冷的凝胶,几乎要凝固四人的血液。
“冲过去!”林辰眼中厉色一闪,弓弦嗡鸣,蚀光箭撕裂空气,直射向那庞大怪物表面一张最为狰狞的痛苦面孔!箭矢没入,银白碎光炸开,那张面孔发出无声的嘶嚎,整个怪物的动作也为之一滞。
“跟我上!”星芒怒喝一声,将“动能爆发插件”狠狠按在腿上!嗡!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涌入四肢,她速度暴增,如同离弦之箭,挺着暗金荆棘骨,化作一道暗金色的流光,直撞向怪物因中箭而稍显薄弱的下盘区域!
“砰——咔嚓!”
荆棘骨狠狠凿入怪物由凝胶和碎镜构成的身躯,爆开一大片粘稠的、闪烁着微光的碎屑!星芒借力翻身跃起,匕首划出两道绚烂的蓝色弧光,将试图包裹她的几根凝胶触须斩断!
怪物发出沉闷的、仿佛无数声音叠加的怒吼,更多的手臂和扭曲的面孔从身躯上涌出,抓向星芒!
“阿月!”林辰一边用普通箭矢精准地射击那些靠近星芒的面孔和触须,一边急喝。
阿月会意,强忍着精神的刺痛,将“宁静结界”的力量收缩、凝聚,化作一道淡蓝色的光束,照射在怪物身躯中央那些面孔最密集的区域!被光束照射的面孔,动作明显迟滞,嘶吼声也微弱下去,仿佛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但这怪物体型太大,阿月的力量有限,只能暂时干扰一小部分。
与此同时,身后的追兵已至!几只动作最快的、如同烂泥构成的人形暗影,已经扑到了陈凡身后,散发着阴冷腐朽的气息,抓向他的背心!
陈凡眼中寒光一闪。他不能退,身后是阿月和林辰。正面强攻有星芒,侧面干扰有阿月和林辰的箭矢,他需要解决身后的威胁,或者……打开突破口!
背后的寂灭之触传来冰冷的脉动,邪种在危机刺激下再次蠢蠢欲动。调和挂坠烫得惊人,竭力维持着平衡。
(只能用那个了……)
陈凡一咬牙,不再压制邪种对寂灭之触的渴望,反而主动引导一丝被挂坠调和过的苍白寂灭之意,顺着手臂,注入手中的匕首,同时,他另一只手猛地探向背后,握住了被厚布包裹的寂灭之触杖身!
“嗡——!”
一股冰冷死寂的灰白色涟漪,以陈凡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存在的否定,一种万物归寂的宣告!
扑向他的几只暗影,被这灰白涟漪扫过,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瞬间淡化、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身后更远处涌来的镜中幻影和暗影,也如同遇到了天敌,发出惊恐的无声尖啸,齐齐停滞,甚至开始畏缩后退!
正面那庞大的凝胶镜怪,被这灰白涟漪扫过,身躯表面无数痛苦面孔齐齐扭曲,发出更加凄厉的无声哀嚎,凝胶构成的躯体也出现了大面积的灰败、僵化,蠕动的速度骤然减缓,仿佛要凝固成一块巨大的、丑陋的墓碑!
星芒压力骤减,趁机又是狠狠一记荆棘骨重击,砸在怪物灰败的区域,砸得碎屑纷飞!
林辰抓住机会,一支蚀光箭精准地射入怪物因灰败而暴露出的、一块相对脆弱的镜片节点!
“咔嚓——轰隆!”
那块镜片节点彻底碎裂,引发连锁反应!庞大的凝胶镜怪发出一声不甘的、仿佛无数镜子同时破碎的巨响,身躯从中裂开,无数碎镜、凝胶和暗影如同山崩般垮塌下来,露出了后面狭窄的廊道入口!
“走!”陈凡低吼一声,脸色苍白,握着寂灭之触的手微微颤抖。刚才那一下看似威力巨大,实则消耗恐怖,不仅抽空了他本就所剩不多的力量,更让邪种与骨杖的联系加深了一丝,调和挂坠传来的热度几乎要灼伤皮肤。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那股冰冷的终寂之意浸染,思维都变得有些迟缓。
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四人毫不犹豫,踩着正在缓慢崩解的怪物残骸,冲进了前方的狭窄廊道。
身后的骚动和追击声被暂时阻挡在垮塌的怪物之后。
这条廊道更加阴暗,两侧的镜面大多破碎严重,只剩下一些锋利的残片嵌入凝胶墙壁中,反射着微弱而扭曲的光。低语声在这里变成了更加单一、更加深沉的哭泣与悲鸣,仿佛有无数人在黑暗中无助地啜泣,声音直透心底,勾起人最悲伤的回忆。
阿月的结界在这里效果更差,那些哭泣声仿佛能穿透结界的防护。她脸色惨白,嘴唇紧抿,显然在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林辰和星芒也眉头紧锁,努力抵抗着这股情绪侵蚀。
陈凡因为刚刚动用寂灭之触,心神被那股冰冷的终寂之意占据大半,反而对这些悲伤的情绪有一定抵抗力,但代价是感觉自己越来越“冷”,情感在逐渐麻木。
他们不敢停留,按照镜中观测者指示的方向,在迷宫般的破碎廊道中穿行。哭泣声如影随形,地面和墙壁的凝胶中,不时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哭泣的人形轮廓,但它们似乎没有攻击性,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又前进了一段,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圆形空间。空间中央,没有镜面,只有一个直径约三米、深不见底的黑洞洞的井口。井口边缘由光滑的黑色石头砌成,石头上刻满了扭曲的、仿佛流泪眼睛的符文。那无尽的、令人心碎的悲鸣声,正是从这口井中源源不断地传出,如同地底深处埋葬着一个永远在哭泣的世界的亡魂。
“昨日悲鸣之井……”林辰凝重地说道,“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观测者的主镜应该就在这附近。”
四人分散开,在圆形空间边缘那些相对完好的镜面残骸中寻找。这里的镜面大多蒙尘,内部光影黯淡,甚至有些是完全漆黑的。
陈凡背后的寂灭之触,在此刻传来了清晰的指向性震动。他顺着感应,来到空间西北角一面相对完整、一人多高、表面覆盖着厚厚灰色积垢的椭圆形镜面前。
这面镜子与周围的不同,它的边框是暗银色的金属,刻着精密而古老的刻度与星象图案,虽然多有磨损,但依然能看出不凡。镜面本身灰蒙蒙的,仿佛蒙上了一层时间的尘埃,看不清内部。
“是它吗?”星芒跟过来,用匕首小心地刮去镜面边缘的一些积垢。
阿月用水晶球的光芒照射镜面,仔细感应了一下:“嗯……里面……很‘安静’……有一种……很老很老的感觉……悲伤还在,但很深……很深……”
林辰也走过来,对照了一下镜面底座的符文排列,点点头:“符文制式与观测者描述的相符。第三行第七个……”他蹲下身,找到了那个特定的符文。那是一个由许多细小弧线和点构成的复杂符号,此刻黯淡无光。
“就是这里了。”陈凡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虚弱和精神的冰冷麻木感。他看向林辰,“林兄,需要‘秩序之光’或‘界定之力’。我的力量现在太混乱,而且偏向‘终末’。”
林辰点点头,将金色长弓背好,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凝聚起他自身修行的、相对纯净的“光明正气”。虽然在这片被混乱与悲伤充斥的回廊中,这光芒显得微弱,但却异常坚韧和清晰。
他将指尖轻轻按在那个特定的符文上,缓缓将光明正气注入。
一秒,两秒,三秒……
符文毫无反应,仿佛已经彻底死去。
林辰眉头微皱,加大了力量的输出。他额头渗出细汗,在这环境中调动光明力量消耗巨大。
就在陈凡考虑是否要尝试用暗银印记的“界定”之力辅助时——
“嗡……”
那黯淡的符文,极其微弱地亮了一下!如同风中残烛!但就是这一下闪烁,整个暗银边框的镜面,都随之轻轻一震!
镜面上厚厚的灰色积垢,簌簌落下少许。
紧接着,一段极其短暂、模糊、仿佛信号极差的录音般的意念碎片,从那微微发亮的符文中流出,直接传入距离最近的林辰和陈凡的意识:
“……记录……第一千七百四十三次常规观测……”
“……‘潮汐’波动异常……检测到……非标准‘逆转’前兆……”
“……坐标……偏移……指向‘浅滩’之外……”
“……能量特征……混杂……有‘高维介入’痕迹……”
“……警告……可能……存在……未知……‘垂钓者’……”
“……记录中断……力场崩溃……我们……正在……下坠……”
碎片戛然而止。那个符文也彻底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表面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林辰收回手指,脸色凝重地与陈凡对视一眼。
“非标准逆转……高维介入……垂钓者?”陈凡低声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这与他们之前了解的信息完全不同!潮汐逆转并非自然现象?存在“垂钓者”在干预?
就在这时,那面被激活了符文的暗银主镜,镜面上的灰色积垢突然开始加速剥落!灰蒙蒙的镜面逐渐变得清晰,但映照出的,却不是他们四人的身影,也不是回廊的景象,而是一片不断闪烁、扭曲、夹杂着大量雪花噪点的模糊画面!
画面中,隐约可见一片与长眠滩截然不同的、破碎的星空,以及星空背景下,一些难以描述的、如同巨大触须或锁链般的阴影轮廓,正在缓缓搅动着什么……
同时,镜中观测者那苍老疲惫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激动与颤抖,再次响起:
“……看到了……我看到了……果然……不是自然逆转……”
“……‘垂钓者’……它们在撒网……在收割……”
“……长眠滩……我们……都可能是……‘饵’……”
“……年轻的旅人……谢谢你们……让我在彻底消散前……知晓了部分真相……”
“……作为回报……‘回溯之尘’……就在……镜面背面……靠近底座……的夹层中……小心取出……它们……很脆弱……”
话音渐渐微弱,直至消失。镜中的扭曲画面也迅速黯淡、破碎,最终恢复成一片死寂的黑暗。这面古老的观测主镜,似乎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彻底沉寂了。
陈凡立刻上前,与星芒一起,小心翼翼地用匕首撬开镜面背面靠近底座的、一块略显松动的暗银色盖板。
盖板下,是一个浅浅的夹层。夹层底部,铺着一层柔软的、仿佛星光织就的银色绒布。绒布上,静静地躺着十几粒比芝麻还小、闪烁着梦幻般银灰色光泽、内部仿佛有星辰生灭的细微沙尘。
正是“回溯之尘”!而且看起来品相极佳,带有稳定的逆流属性!
陈凡强忍激动,用破烂王给的特制皮袋,小心翼翼地将这些珍贵的沙尘一粒不剩地收集起来。皮袋内部似乎有特殊力场,沙尘进入后便稳定下来,不再闪烁。
目标之一,终于到手!而且,还意外得知了关于潮汐逆转的惊人秘密——“垂钓者”的存在。
然而,没等他们松一口气,整个圆形空间,忽然剧烈震动起来!
“昨日悲鸣之井”中传出的哭声,陡然变得凄厉无比,仿佛井底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井口边缘那些流泪眼睛的符文,一个接一个地亮起猩红的光芒!
同时,周围那些破碎的镜面残骸中,无数哭泣的、悲伤的人形轮廓,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齐齐转头,用空洞的“目光”“盯”住了手持回溯之尘的陈凡!
一股庞大而绝望的吸力,从悲鸣之井中爆发,如同无形的大手,拉扯着四人的身体和灵魂,要将他们拖入那永恒的“昨日”悲伤循环!
“不好!拿了东西,惊动了这里的‘核心’!”林辰脸色大变,金色猎刀狠狠插在地上,稳住身形。
星芒也将荆棘骨插入凝胶地面,对抗吸力。阿月努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结界。
陈凡将回溯之尘紧紧塞入怀中,一手抓住插入地面的荆棘骨,另一只手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握紧了背后的寂灭之触。
骨杖传来冰冷的抗拒感,它似乎极度厌恶这口充满“过去悲伤”的井。
悲鸣之井的井口,猩红的光芒越来越盛,哭声已经化为实质的音波,冲击着众人的灵魂。那些悲伤的人形轮廓,也开始缓缓从镜面和凝胶中“爬”出,朝着他们围拢过来,伸出了虚幻的手臂。
绝境,再次降临!
而这一次,他们刚刚获得重要线索和物品,却似乎触发了更可怕的防御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