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罡风依旧呼啸，却吹不散两人之间无形的张力。
杨戬沉默片刻，缓缓道：“诺言自然作数。我杨戬言出必践，既答应过真人，便不会主动对阐教弟子下杀手。”
他顿了顿，话锋如刀锋转过，“但，真人亦需明白，我不动阐教，阐教也莫要动了不该动的人。”
他未说完，但话中寒意已刺骨。
太乙真人面色不变，心中却念头急转。
他听出杨戬话中两层意思，一者，杨戬仍守承诺，这对阐教是好事；二者，杨戬划下红线，只送榜上有名者上榜，不得滥杀。
“道友之意，贫道明白了。”太乙真人终是点头。
“此番封神大劫，截教主动填了大半名额，已是让步。我等心照不宣，只送该上榜者上榜，不节外生枝。”
这话既是表态，也是试探，他想知道杨戬对该上榜者的定义。
杨戬岂会不知其意？他目光投向西方，仿佛穿透云层看到了西岐城，淡淡道。
“榜上有名者，自有天定。不该上榜者，强送上榜，就别怪我出手了。”
话音落，他不再多言，身形缓缓淡去，消散于虚空之中。
那股若有若无的混沌气息也随之彻底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太乙真人独立风中，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微微发烫的九龙神火罩，方才杨戬虽未散发威压，但这件先天灵宝却本能地感到威胁。
“混沌魔神之躯果真名不虚传。”
太乙真人暗自感叹，随后便转身回去。
赤光再临孤崖时，广成子等六人目光齐至。
“来的是什么人？”赤精子性子最急，率先发问。
太乙真人落回原位，拂袖坐下，方道：“是杨戬。”
“杨戬？！”道行天尊霍然起身，“他来作什么？莫非想此时动手？！”
清虚道德真君与灵宝大法师亦面色凝重。
杨戬之名，如今在洪荒高层早已不是秘密，以半神之躯炼化末世黑莲本源，硬抗天罚不死，更得通天教主青睐，位列截教副教主。
其实力深不可测，若真在此时发难，纵使他们七人联手，也未必能讨得好去。
“非也。”太乙真人摇头，将方才对话简要说了一遍，末了道。
“他承诺不会主动对阐教弟子下杀手，但划下红线，只送榜上有名者上榜。若滥杀，他必出手。”
“好大的口气！”赤精子怒极反笑，“他杨戬算什么东西？也配给我阐教立规矩？！
截教万仙，多行不义者众，合该上榜者岂止三百六十五之数？！我等顺天应人，帮他截教清理门户，他还阻挠，真是不知好人心！”
道行天尊亦冷声道：“太乙师兄是否太过小心？他杨戬虽强，终究未成圣道。我等七人在此，又有师尊所赐诸多灵宝，何惧于他？”
灵宝大法师沉吟道：“他既承诺不对阐教弟子下杀手，倒也算知进退。只是这不该动的人范围未免太宽。截教弟子因果纠缠，谁该上榜，谁不该上榜，岂是他一人说了算？”
众人议论纷纷，唯有广成子与玉鼎真人沉默不语。
待声稍歇，广成子方缓缓睁眼，目中清光如电。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太乙真人脸上，声音平静无波，却让崖上温度骤降。
“他说得对。”
赤精子愕然：“大师兄，你……”
广成子抬手止住他话头，一字一句道：“杨戬确实有嚣张的资本。混沌魔躯已成，其战力已非寻常准圣可比。莫说你们，便是我……”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单打独斗，胜算不过五五之数。若生死相搏，我不是他的对手。”
此言一出，满崖寂静。
连最傲气的赤精子也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广成子乃阐教首徒，道行深不可测，番天印下不知镇压过多少大能。
他亲口承认单打独斗只有五五之数，那杨戬的实力……
玉鼎真人此时方开口，声音低沉：“大师兄所言不虚。方才杨戬来时，我以秘法推演其气机，如观深渊，不见其底。
更可怕的是，他周身与洪荒天地隐隐排斥，却又自成一体，这意味着寻常天道压制、气运压制对他效果大减。
真要动手，除非老师亲至，否则纵使我等七人联手，也未必能留下他。”
太乙真人接口道：“正因如此，他今日之言，并非威胁，而是陈述事实。
他不想全面开战，我等亦不宜逼之过甚。封神榜上截教已填大半名额，此乃通天师叔让步。
若再肆意屠戮其门人，恐真将截教逼至绝路，届时万仙齐出，杀劫失控，绝非师尊所愿见。”
广成子闭目片刻，再睁眼时，已恢复古井无波：“传讯姜师弟，约束西岐将领，对截教门人只擒不杀，除非确为榜上有名且冥顽不灵者。闻仲大军不日将至，彼时自有该了结的因果。”
他起身，望向东方朝歌方向，袍袖无风自动：“至于杨戬，他既划下道来，我等便接着。杀劫之中，各凭手段。只要不越底线，他想护住所有人……”
广成子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怕也护不住。”
而数千里之外，杨戬已悄然落于一座无名山头，额间竖痕开合，将断龙坡上的一切对话尽收耳中。
他负手而立，望向西岐城方向，眼中混沌气流转，似有亿万星辰在其中生灭。
“护不住么……”
杨戬冷笑一声，随后手中灭世黑莲显现。
只见八品的灭世黑莲已达极至。
“快了，很快就能达成九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