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行动规模空前,成果也空前,偏偏在最关键的核心环节卡死了。
那块作为唯一物证的硬盘,经过最高级别的技术专家反复恢复,结论只有一个。
——空的。
被人用专业手段擦写得干干净净,连一点数据残渣都没留下。
而那些被捕的毒贩,从集团高层到马仔,一个个都成了“模范公民”。
问什么都配合,要喝水给水,要吃饭吃饭,甚至还嫌弃拘留室的空调温度太高了。
可一旦问到案情,他们就只会用那双死鱼眼看着你,然后露出一个“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标准笑容。
这哪是审讯,这简直是在跟一帮滚刀肉玩“谁先眨眼谁就输”的游戏。
“他们太专业了。”贺清远忽然开口,他指尖夹着一根没点的烟,目光落在桌上那只装着空硬盘的证物袋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过去。
“专业?”分局长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就不专业了?!”
贺清远没理会局长的火气,自顾自地分析:“销毁证据的方法有一百种,砸了、烧了、扔进海里,都比现在这样好。他们为什么偏偏要留下一个擦得干干净净的空硬盘给我们?”
他顿了顿,像是问别人,又像是问自己:“就好像是在故意告诉我们,‘东西就在这,但你们拿不到’。”
“这不像是销毁证据,更像是一种……挑衅。”有人接话。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挑衅?
这群亡命徒,人都被抓了,还敢这么嚣张?
是的,他们就是这么嚣张,哪怕深陷牢狱,依旧嚣张的让人憎恶。
“硬盘是空的。”南宫泽低着头呢喃一句。
他并不意外,在叶珊求他带回孩子和自己的遗体时,他就猜到了硬盘是空的,只是没想到另一个线人留下的硬盘居然也是空的。
“对,空的。”贺清远点头,“硬盘最后经手的人,是你和那个线人。”
“所以你们怀疑我和他们是一伙的,把硬盘掉包了?”南宫泽嗤笑一声,情绪稳定。
贺清远看着他,没说话。
南宫泽又问:“我要是死在瓦雷泽了,你们是不是还打算在我的墓碑上刻上‘叛徒’两个字啊?”
贺清远喉结微动,很想干脆地甩出一句“是别人怀疑,我并没有。”
可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对面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就这么盯着他,不带任何情绪,却比任何质问都来得更有压迫感。
自己的身份摆在这里,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最终解读为国家的立场。
他个人的信任,在这种国家层面的博弈中,轻如鸿毛,毫无分量。
空气仿佛凝固了。
整个病房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
几分钟后,南宫泽忽然笑了,他这一笑,像是春风吹皱了一池冰水,瞬间打破了凝重的氛围。
“贺代表这是在想,该用哪个级别的官方辞令来回答我吗?”南宫泽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不等贺清远说话,他继续笑着追问:“是该说‘此事事关重大,我们需要进一步核查’,还是‘我们充分尊重并相信每一位卧底线人,但必要的程序不可或缺’?”
南宫泽往后靠了靠,双手交叠放在脑后,眼角眉梢都带了点悠然自得的懒散。
他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意大利代表,慵懒的笑意浮于表面,眼底藏着冷光:“需要我配合的调查我无条件配合,但是想往我头上泼脏水的话……”
说着他嘴角缓缓勾起,眼角眉梢都了带点轻蔑和桀骜,声轻如水却藏着威胁:“后果,自负。”
一旁的意大利代表对于南宫泽的表现非常不满,眉头紧紧皱起。
好狂妄的小子,面对上级毫无下位者该有的卑微,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胜任卧底这份神圣的工作。
对他的怀疑,越发浓烈了。
贺清远有些无奈地捏了捏眉心,他抬起眼,目光里多了几分坦诚,少了几分官方的疏离:“另一个硬盘呢?”
“炎哥。”南宫泽扭头朝门口喊了一声。
牧炎推门进来,神色很冷,走到南宫泽面前的时候又跟变脸一样,满是温和。
“怎么了?”牧炎看着他问。
“那个硬盘呢?”南宫泽问。
“你在IcU的时候我就已经让人交给公安总署了。”牧炎说。
他还是没把硬盘用来作为谈判的筹码,真用它来谈判了,国际刑警今天就能把南宫泽头上“与境外势力里沆瀣一气获取私利”的帽子扣死,他就猜到会这样。
烫手山芋,不能留。
意大利代表神色微变,盯着牧炎有些惊讶,中文说的很标准:“你交给公安总署了?”
“公安警署没往上呈递证据吗?”牧炎扭头看着他,眼神有些震惊,语气满是怀疑。
意大利代表没有接上来话。
贺清远凌厉的目光落到意大利代表身上,沉声质问:“你们公安总署在工作上竟如此的疏忽吗?”
南宫泽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轻笑,好整以暇的看着意大利代表,重复确认:“你们公安总署在工作上竟如此的疏忽吗?”
意大利代表有些下不了台,脸色微沉,突然有种被眼前三个人做局了的感觉。
手机铃声响起,贺清远和意大利代表同时掏出手机,接了电话。
电话挂断之后,两个人脸色都黑沉如墨。
“硬盘是空的。”贺清远看着南宫泽。
另一个也是空的?
南宫泽眉头微蹙,下意识的就要去看牧炎,另外两个人也把目光聚焦到了牧炎脸上。
“硬盘里面的东西,我没动过。”牧炎看着南宫泽,极其认真。
“我不是怀疑你。”南宫泽盯着他的眼睑,眼里漫开浓浓的心疼,“你是不是从救我出来那一刻开始,就完全没休息过啊?黑眼圈这么重。”
“我哪敢睡啊。”牧炎叹气,“我不敢。”
“怕我死啊?”南宫泽心里暖暖的。
“嗯。”牧炎认真点头。
这简短的对话足以让贺清远和代表意识到,南宫泽对牧炎来说非常重要。所以他不可能会动硬盘里的东西,让南宫泽陷入自证风波。
“你上来,”南宫泽往旁边挪了挪,拍了拍自己身边,“躺着睡会儿。”
牧炎看了看贺清远:“不……好吧。”
确实不太好,南宫泽叹了口气,有种不把贺清远放在眼里的感觉。
他发誓,他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单纯只是心疼牧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