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炎拉着南宫泽站起来,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要洗把脸吗?”
“不想洗。”南宫泽郁闷着一张脸。
“行吧,不洗也看不出来没洗。”
牧炎给他戴上了口罩,又拉上他羽绒服的帽子,扯了扯帽檐,又拿起他的手机装进他兜里。
“出去的时候头稍微低……”牧炎温和嘱咐的话一顿,“这身高稍微低一下头不行,你尽力低头吧,但是要自然点,不要跟做贼一样。”
“知道了。”南宫泽点头,依旧烦躁,心想自己现在和做贼也没什么区别了。
牧炎出去前洗了一把脸,拉开门之前还提醒了一句:“跟着我,但是要保持距离……算了,走楼梯吧,人少。”
从医院离开的时候,牧炎都会告诉他要怎么避开人,怎么顺利出去,南宫泽突然觉得牧炎这保姆级的照顾和应变能力很适合当个经纪人。
最起码,南宫沛儿的经纪人就这样。
成功上了车,回了酒店房间,南宫泽才一把拽下闷着他呼吸的口罩扔进垃圾桶,走到床边转身背对着床,就躺着砸了下去。
砸出动静的时候整个人还弹了弹,他翻了个身闷在被子里,暴躁地低吼了好一会儿。
牧炎刚脱了外套搭在沙发上,南宫泽就翻起身就朝他走过来,委屈地说:“炎哥,抱抱。”
他垂着手,牧炎就搂住他的肩,一只手臂压着他的背扣住他的肩膀,一只手抚摸着他后脑勺的头发。
“不气,不气。”牧炎用着哄小孩的语气,亲了亲他的鬓发,“阿泽,不气哈。”
南宫泽整个人突然全身放松,全身的重量都往前压在牧炎身上,牧炎没留神,被他这么一压就靠坐在了沙发靠背上。
两个人的膝盖顶着有些难受,牧炎想往两边岔开让他站的舒服点,南宫泽在他岔开膝盖之前,先一步岔开腿坐在了他双腿上。
紧接着双手就抱上了牧炎的腰,下巴压着他的肩膀,脸用力埋在他的侧颈。
这个极具暧昧又能瞬间点火的姿势和距离,他们两个人居然都神奇的心无杂念,只觉得很舒服,安心的舒服。
就想这么抱着,交颈相拥,能闻见对方洗发水的香味,发呆也好,沉默也好,都有种岁月安稳的踏实。
这大概是南宫泽人生中经历的第一次来自网络,不,是人,来自人的恶意。
学校的,躲在手机后面的,躲在键盘后面的,来自不同城市的……
他们没有丝毫边界感,像是一群闯入私人领地的暴徒,横冲直撞,不顾他的意愿,将他原本平静安逸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南宫泽此刻感觉他所有的好品格,都被这些铺天盖地或好或坏的评论,撕扯了个稀巴烂碎。
好想打人啊!
用非常规手段那种!
用牧炎解决问题的方式!
彻底地,永久地,撕裂这些乱七八糟的混乱!
可牧炎的拥抱又让他这些想法逐渐偃旗息鼓,好像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没少块儿肉,流一滴血的。
南宫泽冷不丁问:“炎哥,你以前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什么?”牧炎不懂他问的是什么。
“恶意。”南宫泽坐正身子看着他,“怎么熬过那些没得选的恶意的。”
没得选?
牧炎讶异了一下,仔细想想,他经历过的恶意还真是没得选。
因为他始终认为,他因为抗争和反击做过的每一件事,不管是好的坏的,都没有错。
“大概是不想死吧。”牧炎笑着说,“一开始也会跟你一样,难受,暴躁,愤怒,生气,甚至还想要去争论和辩驳。”
他拖长了声音叹了口气,顿了顿继续说:“可后来就发现,面对恶意,解释没有用,辩驳也没有用,只有暴力有用。”
“暴力有用吗?”南宫泽不太信。
“嗯……”牧炎想了一会儿,“也不是对所有人都有用,但是大部分吧,打服了,就不敢当着我的面说了。”
每次牧炎平静又轻松的说起他的事情,南宫泽都会感觉到心疼和酸涩,他越平静,南宫泽就越难受。
“那要是打不过呢?”南宫泽声音低下去。
“打不过就往死里打啊,”牧炎笑容大了些,“反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想起了那些场景,牧炎就笑得更欢了:“你知道吗?那场面就跟武侠片似的,生死决斗,一点都不夸张。”
武侠片南宫泽看的不少,每次看见那生死决斗的场面都觉得燃爆了,热血沸腾,可正派落了下风,他就会跟着胆战心惊,揪着心等着反转和希望到来。
只要反转,看见反派被打的体无完肤,松气的同时就会有出了口恶气的痛快。
但是,好像从来没有去认真思考过,反派,真的就是坏的吗?真的就该死吗?就像牧炎这样的大反派,他光是想活着就饱经恶意,反抗错了吗?
这么一想,好像对于牧炎的过去、经历和他现在的身份,就没有那么抵触和排斥了。
牧炎见南宫泽神色又垮了下来,窗帘没有拉开,灯也没有开,天光穿透窗帘,在南宫泽脸上铺开一层愁绪。
那种带着迷茫,有点不知所措又无能为力的愁绪。
每次牧炎提起过去,他尽可能的表现的极其平静和轻松,可还是会惹南宫泽不痛快,他心里就会有很大的负担。
不是对于南宫泽的反应,是对南宫泽要承受这些不能接受的,未曾经历过的黑暗和血腥带来的窒息感。
“阿泽,”牧炎拉起他一只手握在手里,看着他漂亮的手,举到唇边亲了亲,“对不起。”
如果早知道会遇见南宫泽,他当初一定会咬牙蜷缩,忍过那些恶意,清清白白的遇见他。
“炎哥,跟我回家过年。”南宫泽紧地盯着他半敛的眼皮,眼里都是不答应都不行的坚定。
牧炎错愕地抬头看着他,开了个玩笑:“就是,我虽然没两年了,也犯不着让我提前去见阎王吧?”
“我想和你一起过年。”南宫泽神色和语气都很认真,“跟我回去吧。”
“这……”牧炎有些为难。
南宫泽知道牧炎担心的,害怕的,也知道他没有底气,握紧了他的手:“我把你偷偷带回去。”
“偷偷带回去?”牧炎震惊地看着他,“怎么偷偷带回去?我这么大个头,你打算把我藏哪儿啊?你裤口袋里啊。”
“这你别管,我有的是办法,到时候你听我的就行。”